老谋子的《第二十条》，这次玩很大
1
过节不卷，随便写点。
去看了老谋子的《第二十条》。
看之前实不相瞒并不明白《第二十条》这个名字的含义，听起来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什么悬疑片。
但其实这名字是个烟雾弹。
它真正的片名应该叫：
《正当防卫》。
2
影片讲了四个好人出手弄坏人的事，而这四个好人全都因为狠狠干了坏人一顿而陷入了困境。
年轻时的主角暴打色狼结果背了处分被分配到县城蹉跎了半辈子。
制止性骚扰的公交车司机坐了三年牢，丢了工作，还要给色狼赔钱。
杀死欺辱自己的恶霸的老实村民陷入牢狱。
制止校园霸凌的主角儿子面临故意伤害指控濒临退学。
我们都知道人生充满无常。
但没说是黑白无常啊。
整个电影的前半段都有一种强烈的荒诞感：好人被法律逼到走投无路，坏人却可以拿着法律的武器，一口一个报警的来压好人。
他们甚至很懂法律，擅长通过法律空子来扭曲事实，开口闭口就问你证据呢？还会骗你签下一些明显挖着坑的协议。
法律该惩罚的人不怕法，法律该保护的人被法律惩罚了，你说气不气？
而雷佳音扮演的主角在影片大部分时间里，开口闭口都在讲法条，讲量刑标准，讲各种判例。
因为他逻辑太清晰，太有说服力了，你甚至会在某个阶段觉得，那位一直坚持正义的女检察官反而看起来像个分不清形势的二愣子。
然后，你会怀疑。
逻辑清晰，便对吗？
3
再清晰的逻辑在人类朴素的道德本能面前都经不住深究。
到影片后期，男主那清晰的逻辑终于顶不住了。
他进入到了破防的边缘。
两次面对“做好事有什么错？”的质问时，男主都无言以对。
做好事有什么错？
做好事当然他喵的没有错。
坏人在打你的时候你不许还手，还手就是互殴，打狠了还要判你故意伤害让你去坐牢——
这事情真的很奇怪啊。
说再多的法律和判例，说再多的主观、客观、侵害已经停止，这件事都太反直觉了。
因为反直觉，所以正当防卫在之前的这么多年里才会变成一个魔幻的事情。
除了陈鹤皋老师这种刑法当心法的大师可以练出真正的神级套路，大部分普通人都会被正当防卫的标准弄到晕头转向。
大家都搞不懂，为什么我一个好人被欺负了只能受着，为什么我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反而有罪过。
错的是我，还是世界？
而电影就代表普通人提出了这些疑问。
影片结尾，主角在一场听证会，从一个普通人的立场，从一个守护正义，守护好人的立场上，向过往的那些案例出质疑。
而这时候我们才知道为什么电影叫做《第二十条》的意思：
刑法第二十条：正当防卫。
4
很多年轻人眼里，张艺谋老师好像只拍大片只玩大场面，和他相关的词不是场面就是特效，主流影评界提起张艺谋也会强调他对色彩的感知。
但回头看张艺谋的成名作和巅峰期的作品，他真正看家的本事其实一直都是对人类痛苦的洞察。
形式主义是他的绝活，但对普通人的悲悯，这才是老谋子的起点。
《黄土地》里，他就靠独特的镜头语言将对个体的悲悯扩大到整片土地。
后来进入现代题材，拍摄的《秋菊打官司》、《一个都不能少》都是名动一时的精品。
等到拍喜剧，拍摄的《有话好好说》、《幸福时光》也让很多人赞不绝口。
从小人物生活的鸡零狗碎中找到笑点，发现小人物体系化的痛苦，再在这些痛苦中找到光，这事儿老谋子很懂。
这次回归现实题材，在回归了鸡零狗碎，回归了普通人的生活之后，这电影明显更能让普通人共鸣了。
主角不是英雄，不是不食人间烟火，高大全无死角的君子，也不是什么智谋百出的人肉计算机。
他就是一个被社会磨平了棱角，喜欢巴结领导，满脑子都是转正、孩子升学的普通中年男人。
他全身只有腰间盘突出，喜欢白嫖体验店的按摩椅，还总是和老婆拌嘴，出门老婆还只给一百块零用钱。
他也热血过，年轻过，不顾一切过，但现在的他只想照章办事，守护好自己的小家。
就是这么一个随处可见的中年男人，一个非常利己的人，后面却开始为大众发声。
他越普通，他说的话就越显得有力量。
因为那就是普通人想说说不出来，想听却听不到的话。
谁，错了？
5
实话实说，像正当防卫这样的议题，大多数导演不会轻易去碰。
说好了固然能蹭一波热点，说不好那可就要成众矢之的了。
从性价比的角度，没必要。
而且对正当防卫标准重新界定这件事属于“正在进行时”而不是“过去完成时”。
在实践上还有茫茫多的困难，需要逐渐摸索。
在摸索的过程中一定会出现大量新的问题。
有人会觉得标准还是太严，说了放松但放松得不够。
另一些人会觉得标准都放开了，“我说我正当防卫就是正当防卫”然后胡搅蛮缠你。
当然还有很多“聪明人”会想尽办法，去研究怎么制造出合法把你“防卫掉”的场景。
大家玩游戏都会卡BUG，更别说现实世界了。
落到执行上，问题就更大了，具体怎么界定，标准如何定义，怎么防范钻漏洞，都需要慢慢摸索。
在这种状态下跳出来，把话题抬出来讲，用一部电影发出普通人的声音，去关注平凡人朴素的正义追求，这件事还是需要一些魄力。
相比起议题本身，其实这部电影的表现形式也非常标准。
只想着自己的社畜被唤醒心中的良知，站在道德的角度挑战体系，这是很经典的社会剧表现形式，韩国有《辩护人》，中国有《药神》，都是评价很高的佳作。
一个能戳到大家心坎上的话题，配合导演扎实的基本功和一群实力派演员的发挥，带来了极佳的观影体验。
尤其是马丽老师堪称喜剧部分的C位输出，总能让你自然而然地笑出声，连马上要去坐牢都能演出强烈的喜感。
前期插科打诨的喜剧部分和后半段的道德思考融合在一起并不突兀，没有让电影裂成两部片子，相反家庭琐碎带来了更多生活气息，在消解了案件本身的沉重同时，更容易让人对剧中人物共情。
一些鸡飞狗跳的笑点又进一步带动了泪点，用一些冲击强烈的反差，带动了观众的情绪，让最后的质问变得极为有力量。
公平正义这四个字，并不是虚无缥缈的概念。
影片的结局就不剧透了，好人赢还是坏人赢，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看完之后，你想到了什么。
你以后，会做什么选择。
这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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