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杀手有点扯 —— <害怕让我们热血沸腾>
谨以此文,致被我们干掉的害怕,致我们终将遇上的害怕。
上周,奥美“猝死门”闹得沸沸扬扬,各种媒体舆论一时间全都把枪口对准了奥美,恨不得把奥美的老板拉出来游街示众。从谴责奥美是“血汗工厂”,到声讨整个广告业。各种愤怒的声音,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广告不是人干的,更不是年轻人干的。
就连半岁都不满的KARMA(也许因为我们的成员大多都是前奥美人)都不约而同地收到了来自社会各界的热情关心。前几天,“你们还活着吗?”这样的问候频繁的以短信、微信、私信这样的形式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在这里,我们想告诉各位亲:我们依然活着,谢谢你们的关心。
这几天,我们看到新闻里说,今年内地高校毕业生的数量达到了历史巅峰,但就业率也跌落到了史上最低之低谷。令我们感到万分不解的是,创造这个“历史新低”纪录的原因,排在第一位的竟然是:怕累。
小朋友们哪,你们都还没出道,班都没正经上过一天,就已经谈“累”色变,自发性地酝酿起了一种叫做“怕”的情绪。在我们看来,这就好比别人压根就没有想开枪杀你,而你就已经患上了严重的被害妄想症,感觉每个人都在暗中瞄准你并随时扣动扳机。
我们隐隐感觉或许这次奥美的“猝死门”,又让“怕一代”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不出洞的借口,甚至催生更多的怕友加入他们的“怕之队”。在怕一代看来,始终保持害怕,待在自己为自己营造的安全区里,就不会遭遇伤害。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其实这些嘴上说怕苦怕累怕死的怕一代,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苦过一天,累过一天。他们生活在一个成年人专用摇篮里,很懂得保护自己。饿了就做个吃货,困了就睡到自然醒,无聊了就刷刷微博,追追美剧,或者谈一场没有负担的恋爱。任何会消耗他们精力和体力的事情,他们都会与之保持距离,并暗示自己这些事不曾存在过。当一些想法从他们脑袋里冒出来的时候,他们也会马上熄灭之,然后告诉自己别异想天开了。他们只想找一条平坦无风的路,舒舒服服地闲庭信步下去,打一辈子的酱油。习惯了被父母宠爱,被学校呵护,踏入社会就天真地认为要得到VIP般的照顾是理所当然,反之就是整个社会欠他们的。
我们以为,对刚毕业的年轻人来说,一旦选择了逃避,也就意味着放弃了人生。前不久,有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孩子,跟我们的创意总监说:“你有老婆,有孩子,而我什么都没有,过得飘渺虚无,我的压力比你大。我不能做广告,太累了。都没时间陪家人,还要牺牲自己的健康。”听完这话,我就惊诧了,有家庭的三十多岁人反而压力小,没家庭的二十出头人反而压力大,这是什么逻辑?其实,我们后来也都看到了,这孩子并没有把闲暇时间拿去陪家人,而是成天和朋友在外面宵夜聊天,一边在微博微信上谩骂着广告行业的无良,一边又低三下四地到各家广告公司给人家干活,用这样别致的方式来丰富自己的人生,珍惜自己的健康。
其实,害怕并不是坏事。在我们看来,害怕就对了。越让你害怕的事,才越有挑战性,才值得去做。如果每天都在重复做熟悉的事情,和熟悉的人交往,这样得心应手的生活过起来固然舒适无忧,但也慢慢禁锢住了自己。要知道,生活不可能从一而就。你以为你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但你就没想过有一天公司可能会裁员吗?你以为你抱住了某个人的大腿,可以依仗着这种关系一劳永逸,但你就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可能会弃你而去吗?有“终生成就奖”,但绝对没有“终生稳定奖”。永远保持害怕的心态,同时让自己变得强大,怀揣跟“害怕”死磕的决心,我们才有可能在命运的路口一次次地化险为夷,绝境逢生。
不久前偶然看到一部纪录片,纪录的是《灌篮高手》之父–日本漫画家井上雄彦一周的工作。印象颇深的是,这位漫画大师说了这么一句让人头皮发麻的话:做自己应付不来的事。他是怎么做的?他居然用毛笔来为自己笔下的漫画主角绘制头发。我们都知道,漫画的线条比较细腻而硬朗,相比笔尖较硬的专业漫画用笔,用毛笔来画漫画,难度系数可想而知,握笔力道稍稍差之毫厘,纸上线条就可能失之千里。这件在其他漫画家看来绝对是“难以应付”的事情,井上雄彦却偏偏努力做到了。在他的《浪客行》漫画里,主角宫本武藏那一头凌乱却毫无造作感的长发,让人看了之后无法想象,就是他用毛笔这么行云流水般勾勒出来的。嗯,做自己应付不来的事,并且最终做到了,那会是多么牛逼的事。
再说一个人,Aaron Swartz,Reddit 的联合创始人,今年一月自杀身亡,年仅 26 岁。他是python 框架 web.py 的设计者,14 岁参与创造了 RSS 1.0 规范。Aaron Swartz 身前写过一篇名为 How to Get a Job Like Mine 的文章,在文章最后的 Words of Advice 部分,他写道:要假设其他人对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也没有把握。很多人之所以拒绝去尝试一些东西,原因在于他们觉得自己关于那种东西了解得不够,或者他们以为其他人一定早已尝试过他们想过的所有事情。其实,只有少数人真正了解如何把事情做对,勇于尝试新东西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一般来说只要你竭尽全力去做一件事情,你就会做得不错。
Aaron Swartz 的这段话,还让我想起前一段时间看到的尼尔盖曼在费城艺术大学毕业典礼上的演讲。在演讲结尾处,他讲了一个故事:最近有人问我,如何着手进行她认为困难的事情,这里的困难指的是录制有声书。我给她的建议是:假装自己是某个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情的人。不是假装去做,而是假装自己是某个有能力做到的人。她把我的建议贴在工作室的墙上。她说这个建议确实有帮助。
从事广告创意行业多年的我们,说实话,也经历了从害怕“怕”到爱上“怕”这样一个过程。我们回想起几年前,奥美互动来了一个新的执行创意总监,她叫Natalie,我们私下里都叫她“娜姐”。娜姐最引以为豪的作品就是她供职纽约R/GA时为 Nike所做的 10K Human Race,这个 Campaign当年曾经横扫过各大国际广告奖项,而且几乎全是全场大奖。每次接到新的创意简报,娜姐都会重复对我们说这样一句话:我需要你们想从来没人做过的idea。如果有人做过的,你们就不用再做了。那时候,我们都觉得她的想法可笑至极,尤其是在中国,客户对创意的理解有限,审美品味也不高,当然广告预算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娜姐的要求在我们看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为什么我们不轻轻松松提一个可执行的、又相对安全的创意方案呢?客户满意,我们也能坐着就把活儿给干了,把钱赚了,何乐而不为?所以每次我们跟娜姐提创意想法的时候,她总是摇头,撅嘴,觉得我们想得不够大,不够让人“一听就很激动”,让我们重新再想。我们只好硬着头皮,组团通宵达旦想新的创意。当然,往往这些创意在第二天照样还是被娜姐秒杀。
当时,我们对这样的执行创意总监真是恨之入骨。在背地里咬牙切齿地骂她,或者模仿她的口气,一遍遍演绎她杀创意时的那些刻薄、尖酸、不留情面的样子。我们无法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她对创意的野心让我们感到不安,她的到来,彻底摧毁了我们一直坚守的安全区 — 创意简报上说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有多少预算,我们就想多少预算可执行的创意,从不越雷区半步,从不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反正能跟客户交差就行了,创意不够好没关系,我们可以用执行弥补,我们的美术不错,文案也还过得去。至于那些大胆又出跳的创意,我们始终认为跟我们没关系,那是老外的专利,人家有钱又有闲,技术高超,客户接受度也高。我们不一样,天生的屌丝,永远的苦逼,没钱玩大制作,只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加班以及插科打诨自我调侃。
直到今天,当我们自立门户,不得不独当一面的时候,我们才渐渐意识到了我们这一帮人的价值所在,也渐渐明白了娜姐当年对我们“下毒手”背后的用心良苦。真相其实是:她从一开始,就是要把那些在我们看来高不可攀的“可怕的创意”竖在我们眼前,先让我们畏惧,然后再激励我们以这样的高标准去衡量自己的创意。而当我们习惯以所谓的“世界级的独一无二的创意”去衡量我们自己的创意和作品时,我们就不可能再去想之前那种无比low的创意了,只要一想到那些很low的idea,我们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现在,我们真正完成了从害怕“怕”到爱上“怕”的蜕变。那些不能让我们感觉“害怕”的事情,感觉应付不来的事情,我们便觉得毫无兴趣。对我们来说,想重复自己很容易,待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也很容易,但如果只是这样,我们也就不会成为4A的叛徒。我们会做乖乖的4A宝宝,在大公司母亲的怀抱里,轻轻松松的做安全又保险的作品,偶尔为了给妈妈脸上贴金,做几个飞机稿拿拿奖什么的。就这样,舒舒服服地在4A混吃等死下去。
因为“害怕”而产生最大恶果就是不作为。因为“害怕”意味着对未来选择的不确定性,怕失去了原来的安全区,怕做过了头,怕我不是我了,所以选择原地踏步,继续把头缩回壳里,以为有个金钟罩很安全。我们没少碰到这样的情况:身为品牌的运营总监们在听到新鲜的创意后兴奋不已,甚至当场就惊呼这是个BIG IDEA,但没过几分钟,他们就突然扭捏起来,表示这个想法虽然很好,但是可能暂时不适合在现阶段去执行。问到具体原因呢,他们通常会含糊其辞地一笔带过,或者干脆说预算不足,资源不够。“你们留着这个想法,我们可以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拿出来用。”哦,好吧。可以后,又是什么时候呢?
为什么品牌在认定一个大胆的想法之后,却最终没有勇气买单呢?我们认为,就因为这些想法,是品牌以前从未听过的或从未尝试过的,他们因为这些想法而兴奋,也因此而感到莫名的恐惧。特别对那些名气已经很大,生意也做得还不错的品牌来说,他们更习惯待在舒适安全的王国里,永远担心跳脱他们以往沟通方式、口吻的广告,会让消费者接受不了,导致他们对品牌的亲切感消失殆尽。天天喊着颠覆自己,而当那些真的会颠覆自己的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自己却胆怯了,因为颠覆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经常,我们会看到同类型的想法被别的品牌采用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而那个时候,我们也会大胆地嘲笑那些胆小的品牌:点背别怪社会,只怪自己太没种。
说到害怕,KARMA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去害怕,因为我们已经踏上了“职业杀手”这条不归路。我们害怕自己跟不上别人的脚步,我们害怕自己应付不来这么多的工作,我们害怕自己的身体会受不了,我们害怕客户鄙视我们是小公司。我们每天都在害怕,甚至害怕得睡不着觉。但也正是这些害怕,让我们不断自省,让我们加倍自律。害怕跟不上别人的脚步,我们就要比别人更努力地去掌握新知识;害怕应付不来这么多工作,我们就要学着去管理时间,提高工作效率;害怕自己的身体受不了,我们就要尽量健康饮食,规律作息,再忙也要抽时间去运动;害怕客户鄙视我们是小公司,我们就要拿出比大公司更牛逼的创意,更贴心的服务,以及更高质量的作品。害怕,是我们这帮人继续向前飞的动力。我们就是一群为创意而生的冒险家,不冒险,毋宁死。
与其做一个安全区里自命不凡的winner,我们更想以一个loser的身份重新上路。以一个loser的心态去做让你感到害怕的事,这会让你比别人更加努力。圣经里写道:“那个门是窄的,路是难以找寻的,走的人也少,最终你将得到永生;那个门是宽敞的,路也是好走的,走的人也多,那必是通向死亡。
我们宁愿相信,上周离我们而去的那个奥美的年轻人,也是这样一个“害怕并快乐着”的家伙。对抱有广告梦想的人来说,在有生之年,能拥有在奥美工作的经历,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就算今天我们自诩为4A的叛徒,但是每当我们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工作经历时,我们总是会把“我曾经在奥美工作过”挂在嘴边。当年,我们还是广告菜鸟,混迹于各个小公司,还只配在创意部打杂的时候,我们就耳闻过奥美如何如何的厉害,里面卧虎藏龙,这些江湖传闻让我们害怕,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被奥美宠幸的可能。但也就是这样的害怕,让我们更憧憬有朝一日能进入奥美工作。后来我们幸运地进入奥美,我们仍然害怕,害怕被厉害的创意总监看轻,害怕自己的作业水准不如周围的同事,但也就是这些害怕,让我们在奥美更加努力地工作、学习。直到我们收获了一些国际奖项,成长为创意总监,我们仍然害怕,害怕创意慢慢枯竭,害怕被新生力量迅速超越,但也就是这些害怕,让我们学会放慢脚步,开始静下心来思考今后的路,最后决定去直面“害怕”,豁出去拥抱“害怕”。(也许有人看完这段,会说我们是奥美雇来的五毛党,对这些人,我们只想说:too simple, too naive…)
这一路,是害怕让我们成长,也是害怕让我们强大。我们感谢每一个“害怕”,我们也庆幸自己没有拒绝过“害怕”。
害怕,永远让我们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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