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A男子图鉴第四话:杀死那个网红前任
首发:小野喵雄
今天,是我跟唐明认识第10年,还有2个小时,我就能实现他当年的心愿——爱尔兰都柏林市政局的一纸婚约,我不禁笑出声,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能把我们拆散?需要靠这份契约来束缚。
记得当年大一入学,在同届生中,独独觉得他特别,花了不少时间追到,虽然中间分分合合,但最终可以复合,我也心满意足了,确实,经过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人,还是他最妥帖。
一、
我叫尤柯,30岁,在一家国际4A广告公司做创意副总监,又在公众号变成红海以前,成功做了一个视觉志博主,比同龄人成功一些,又比更成功的逊色一点,到底是在上海这片地界上有了小小名气,说不定你也看过我的推文,跟唐明复合以前,感情这块一直空白,唐明说,这是我“渣”有应得。
其实我本身条件并不差,3个180我都有(180mm,180cm,180㎡),色相,金钱,虚荣,凡俗人逃不过的亲密关系“入场券”,在我手上更是闪闪发光,母亲是藏羌遗贵,父亲有满蒙血统,基因的天然优势,让我毫不费力就拥有浓眉高鼻,和宽肩长腿,特别自健身以来,一到夏天,总有热辣的目光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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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些凡被某项条件吸引而来的人,最终也在消费腻烦之后,就没有然后,大家都习惯了不断消费,又不断遗弃,像一种都市病。
我并不是含金汤匙长大,父母离异早,父亲另娶成家,母亲拿不到很好赡养,最差的那段时间和她住极小的亭子间,吃最便宜的盒饭度日,最终她选择了另嫁一个至今我都叫他叔叔的平凡男人,结束这种生活。
我妈,这个可笑的女人,大概还做着她的遗贵梦,从小到大跟我讲述她少时的风光:无论是曾经遍布西南的矿产,还是法租界公馆里的矜贵生活,甚至是和我生父的豪华婚礼都是她的谈资。当她清醒过来,发现这些都随外公的覆灭而消尽后,就把这种希冀转嫁到了我身上,总把钱挂在嘴边敲打我,大概中国父母的成功就在于,自己无能实现的愿望,通过孩子来实现吧。
现在好了,她也过惯普通人生活,偶尔给她一笔钱,她也乐意接受,至于花在哪儿,我从不过问,我偶尔揶揄她:别人父母都催婚催嫁,你就不急?她吸一口烟,慢慢吐道:有钱,过得体面,70岁都有人排队等你,姆妈不急。
是哦,你也教会我不少道理,得利不忘予人三分,凑合度日不如清净独活,可你唯独没有教会我如何珍惜,如何去爱,因为你也不会,我和你一样,爱别人,只是为了爱自己。
二、
时间回到7年前,唐明在连卡佛橱窗前面停下,里面是一套圣诞限量款设计餐具,我知道他想要,可是目前我们租住的破公寓根本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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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柯,等工作几年攒够钱,我们就申请去爱尔兰念书,毕业后就申请定居,买一幢大house,自己设计装潢,再养一条狗.... "唐明又开始讲他的计划。
我看看表,还有3分钟,圣诞自助餐就要开始了,我抓着他继续向前走。唐明和我从大二开始恋爱,到如今毕业实习,旁的不说,在上海这片浮世之地也算可贵。
“你说狗狗的名字叫Cookie还是Luna好?...”唐明没有停下的意思。
“爸妈他们要来小住也可以,反正你们都见过了,你爸妈呢?”我没有回答他提问,一来我从没告诉过他我是重组家庭,另则现在赶路,没时间跟他讨论,还有1分钟,我几乎跑了起来。及至店门前,额员已满,烦请稍待。无名之火,转向唐明。
“你有完没完啊,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
“我只是想早点做计划,我希望以后的计划都里有你。 ”
“我不想听,也不要把我放到你的计划里,因为我未来的计划里也没有你,我也不可能离开我妈和你生活。”
我几乎是吼出来,也能感觉自己脸上涨得通红,周围人窃窃私语,向唐明投去同情目光,他脸上似笑非笑,血色迅速消退成仓白,僵持了3秒最后无话可说。
通常是这样,只要我炸起来,唐明就沉默,我甚至还会多责难他两句,他虽然委屈不快,也都承受下来,不跟我发作,有时候半夜醒来看见他一边玩手机游戏一边哭,我也不好说什么,仍然睡去。第二天,他又一切如常,到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假装没事,给我一个延时爆发。
工作后的第二年,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我回家和父母住,大概12点,本该是互道晚安,可是唐明给我信息:分手吧。
想过这一天,但没料到是唐明说分手,5年了,唐明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提分手,我已经习惯了将所有烂脾气在这个人面前放任,此刻,我像一个藏污纳垢的租客,即将被房东驱逐。跟父母随便扯了个理由就跑出门,用最快速度出现在唐明面前,他面无表情看着我,眼睛里是空洞的。
也许是感觉大限将至,以前的情景开始在我脑中回放,大学四年背着他和不下三位数的人上床,工作第一年就把老板睡了,以及上个星期我骗他说加班,其实是和他最好朋友去约会。我不清楚唐明究竟知道多少,但我还是假装没事问他:为什么?
他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看我,又低下头说:我累了。
我舒了口气,和唐明并坐下来,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自己都忘了,眼泪流了不少,我乞求留下过夜,睡沙发也行,唐明只好同意,到了后半夜我爬上床,跟唐明半推半就的把该做的都做了,像世界末日的狂欢。
第二天一早,唐明睁眼望着我,什么也没说,但我很识趣,跟他说这就走,想最后吻别,他躲开。
我买了早点回到父母家,吃着汤泡油条,被这热气一熏,鼻子一酸,脸上又热盈盈的淌下泪,到了嘴里又苦又咸。我妈起来看到我,问,你怎么眼睛红的,我说昨天玩太暗,没休息好,等下吃完就去睡,那天是星期六,人生中第一次失恋,就是这样渡过。
三、
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我没少约人,从素人到名媛,从高级公寓到户外公区,整个上海,到处都是我的显赫战绩,身体里的原欲像一个深坑,怎么填也填不满,甚至是平时工作,同事西裤下透出的三角裤边痕,都会勾起我的欲火,需要到洗手间自行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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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次,无安全措施的行为后,我后怕了。
我发了疯一样查资料,做HIV检测,找人倾诉,连续三个月的时间我都生活在恐慌里,甚至心理医生也劝我回家静养。我想起了唐明,打给他,告诉了他前情,他叹口气,在电话里开导我,连续两周,不厌其烦听我抱怨,直到有一天我再拨他电话,发现我已经被他拉黑。
也许是积怨,也许是躁郁,我不顾一切地冲到唐明公司楼下,换了个号码给他信息:我在你公司楼下,不想死就下来见我,反正我总有办法找到你,你逃不掉。
见到唐明,脸上泛着加班的油光:“你抓紧说吧,我还要回去开会。”
我和颜悦色,对他笑起来:“不急,我辞职了,等你下班一起吃个饭吧。”
唐明大概没料想到,我突然变得通情达理,只应承了一句:“好。”
我把近况又说了一遍,唐明拿着筷子拨弄碗里的菜,看他百无聊赖,我倒有点不好意思,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唐明抬起头:“升职了,交了新男友。”
“是啊,你这么好,喜欢你的人又那么多。”我几乎是带着哭腔自言自语,既是恨唐明那么好命,也恨自己颓废又丢了工作。“唐明,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自尊心强,无论我以后说了多过分的话,做了多过分的事,都请你不要不理我,我太孤独了。”
我用手沾开眼泪,接着说:“如果有一天,我把你丢了,也请你,拜托你,一定要来找我,好不好,答应我。”
我看唐明面露难色,更正道:“放心,不是来求你复合,只是我现在状况太糟糕,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我害怕。”
当晚我和唐明加回了联系方式,不知不觉走到了思南路,我像个游魂,沿街买手店橱窗里的木偶模特,仿佛都用夸张的表情嘲笑我。
“你不会有事的,早点回去吧,休息好了再找工作,不必急。”唐明说道。
“再陪我抽支烟吧。”诺大个上海,心里这些烦恼——hiv,失业,性取向,能豪无保留倾诉的也就他了。
“我妈上次打牌,把我两年积蓄全输光了,10万。”我漫不经心地说道,“她说会还我,但我觉得没可能,开始很气,后来想想,也就当还她的赡养费。”
半晌,唐明都没出声,我转头看他,眼神像看陌生人。
“尤柯,以前跟你一起生活,连一卷卫生纸你都要跟我算得清楚明白。“唐明表情开始扭曲,我从没听过他用这种语调说话。
“你妈糟蹋你多少钱你都不觉得心疼了是吧?我跟你谈了5年啊!我在你心里始终就是个外人吧!不配得到你真心,也不配花你钱,更不配和你谈未来,你心里只有你自己跟你妈,回去跟你妈过日子吧,祝你们幸福终老。”
唐明转身离开,我傻在原地,是愧疚,也是心虚,浑然不觉自己是如此可恶,作为恋人的时候伤他的心,作为前任也继续伤害他,直到手上烟头烧尽,手指生疼,才回过神来,打给唐明道歉,他又把我拉黑了。
半年后,所有检测报告都显示我身体无恙,盯着这些报告自嘲:想要的结果有了,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呢?
四、
上海本来不大,想见一个人并非难事,但如果是对方有心避着,那么,上海倒也是足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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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唐明再次相遇,整整间隔了3年,在会议邀约上看到他名字的时候,我还想大概只是同名吧,直到见了面,才确定,是他,这次,他是甲方,我是乙方。
“我应了承诺,把你找回来,只是以工作的方式。”唐明幽幽地说道,我甚至都忘了自己以前说过这种话,心下只觉得时间飞快。
那次竞标没有成功,但唐明把我的公众号列入了媒介采购清单,私心想给唐明些补偿,首次免费发文,算是合作诚意。
“你赚公司的钱,那是你的本事,跟我没关系,采购也会砍价,自己把握着就好。”唐明补充道,多少看出他泾渭分明的边界感,很好,这很上海,恰到好处的冷漠,恰到好处的功利。
“你倒是变化不小。”唐明打量着我薄衫之下鲜明的肌肉轮廓,这也是我这几年健身的成果。
和唐明不知道躺了多久,酣畅淋漓,久别胜新欢,却是这样上演,旧爱到底是最爱。唐明起身拿烟,又问我借火,我告诉他戒了:“倒是你,什么时候抽上了?”他一阵失落,把脸埋进枕头里,焖声没理我。
原来,这三年唐明在这个风评不太好的甲方市场部工作,顶头上司故意刁难没给他升职,直到最近那女人产假,他可以直接汇报D字头的人,甚至把这女人这些年的污点挖出来,也是他亲自打给那个女人:公司的事您就不用担心了,安心在家休息吧,当然,公司的意思是,不可能开掉你,愿你自动请辞,如果你要去申请仲裁,那么公司也会对你起诉,你做过那些事,自己最清楚吧。
后来,那女人也顺利生产,只是没发朋友圈,大概也没心情。唐明讲得风轻云淡,像自己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三分虚情,七分假意,可以想象出,如今,他对人情世故的拿捏已是相当毒辣。
和唐明加回了联系方式之后,和他更像合作伙伴,常常里应外合,互通有无,在行业内几个知名品牌里进行公众号内容合作,赚些外快,毕竟这两年4A生意不好,前年虽然刚升到创意副总监,但事多钱少,总觉得劳动回报不足支出,也无涨薪可能,上面还要养着高管,下面的人只有更卖命。
也因为唐明,我有了更多内线机会接触不同的客户,常常在周末和他workshop,不是咖啡馆,就是共享办公室,他也很享受跟我工作的乐趣,公众号的文章撰写,也有他一半功劳。
我们这样算什么?我常常会想这个问题,有人说:在上海,除开工作,令你花费时间最多的人就是你最在意的那个。那他也在意我吗?说实话,复合这个念头,自这次再相遇就从没消停过。
想到睡不着,一看12点,也不知他休息了没,电话拨通:“喂,睡了吗?”
“快了,怎么?”
“没什么,想起以前很多事,又能重新找回你,我真的很幸运。”
我讲完,唐明那头沉默了好一阵。“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还记得你曾经的计划,现在我们能继续吗?“
又是一阵沉默,唐明开口:”我们都不小了,以前幼稚的计划... ”
“不,我只想听你说你还记得。“我打断他。
”是,我还记得。”
”那么我们可以继续吗??”
”如果继续,就绝不能后悔,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放弃,你可以吗?”唐明质问道。
”当然。”我斩钉截铁。
“你舍得现在的工作生活,舍得你妈?”唐明再次质问。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我知道了,睡吧。”
”嗯,晚安。”
五、
回忆一遍和唐明的罗曼史,觉得荒唐又凌乱,但庆幸的是回到原点,我们都没变。
我先到达都柏林做一些准备事宜,休息间隙拍下窗外景色发给唐明,配文:每当走过这间咖啡屋,我都慢下了脚步。这是我和他才看得懂的幽默,也许他还在前来都柏林的飞机上睡觉,并没有回我消息,我拿出了结婚誓词复习,又拿出婚戒端详,连侍者也投来赞许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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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电话中断了我的思考,0755开头,广东深圳?我习惯性地当骚扰电话摁掉,过一会儿又弹出一条短信:尊敬的微信公众号用户,由于您多次失误操作,您的公众号操作管理权限已被锁定... 我第一反应难道是盗号?
还没回过神,又是一个电话,这回是我妈,接起来却是个陌生人声音:“尤柯是伐,我是张阿姨,你姆妈看了篇网上文章好像写你的,气昏了,现在医院,人是醒了但情绪不太稳定,个么你自己来看下吧。”
我还奇怪,什么文章值得姆妈这么作态的,直到打开微信,我才倒吸一口冷气,认识不认识的,几万年不联系的,都给我发来信息,有截图,有链接,仔细一看来源竟然是我自己的公众号。
点开一看,最新这篇从标题到内容全都不是之前跟唐明定稿那篇,完全改头换面——
“尤柯的粉丝你们好,今天给你们讲一个特别的故事,一个渣男如何变成坐拥百万粉丝的网红,当然,可能你们中也有人和他睡过,我想你们一定也好奇,除你之外,还有谁跟你分享了他的DNA。
渣男的故事当然要从他不渣的时候说起,而我很不幸,作为刘柯的初恋,见证了他的这段演变史,我们交往期间他的偷吃对象,零零总总加起来有超过百人,有学弟,有师长,有挚友,有陌生人,我收集了很长时间才得到这些内容,你们一定觉得我疯了,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他一次次出轨,和精神绑架,一步步毁掉了我对爱情的美好幻想,我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并无法挽回,而他却不以为然,持续的,不断的伤害我,所以,我为什么要放过他?“
失算,从没想过,曾经的温顺羔羊也有这辣手无情的一天,而我,竟然是他最终极的摧毁目标,微信对话框还在增加,我平静地关上手机,闭上眼,这是多么缜密的计划,至少是从分手当天就启动了,一点一滴收集图文证据,亦步亦趋诱导我用公众号合作,细节上也无懈可击,让我身在异国期间失去管理员权限,无法从后台操作和删除文章,给舆论足够的发酵时间... 我也无法想象网上会有多少人进行二次传播,不断酝酿,我的同事,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他们一定对我很失望...
都柏林时间上午11点,婚戒和誓词还在眼前,不到30分钟的时间里,剧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反转,外面开始下雨,侍者到户外撑起雨棚,等的人不会再来,下一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还有下一刻吗?
“每当走过这间咖啡屋,我都慢下了脚步。”
我抬头,竟然是唐明,哼着歌手拿捧花向我走来,他先开口:
“我来了。”唐明不疾不徐,慢慢在我旁边坐下来,挽住我的手,继续说道:“你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把计划进行,所以保险起见,我必须让你先失去上海的所有生活,才能确保将你全部占有。”
“走吧,亲爱的。”唐明拉我起身,他简单一句话就粉饰了让我身败名裂的恶作剧?而我下半生还要继续与枕边人斗智斗勇?
我愤怒又无奈,但我目前已无退路,又有承诺在先,虽然心里没底,但我勉强挤出笑容道:“唐明,我们走着瞧。”
都柏林这雨下不到一会儿便已消停,云层的裂缝中漏下一丝微光,两个黑衣革履的男子在微光中宣誓相守,只是,他们把彼此逼入绝境才终于走进婚姻,一心期盼的美好未来,似乎正在前方向他们招手,至此,也唯有祝他们如愿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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