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漫画创始人王尼玛:外行思维令品牌不可被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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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凤凰青年
作者:胡艺瑛
经授权转载,若需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这是2017年,与过去的一百年无异,这个世界看起来并没有变得好一点,也没有变得坏一点。每一天,时政新闻还是层出不穷,明星花边依旧被过度消费。媒体人的曝光成本比过去任何一个阶段都低廉,言论自由的呼声分贝比过去任何一个时代都刺耳,我们站在最好时代的涉水地带,眺望着最坏时代的隐匿底线。不久前,网信办宣布数十个微信公众号平台被封;再后来,广电总局下令关停视听节目——这个夜晚和此前的任何一个夜晚也无异,暴漫工作室照样灯火通明,托腮剪片子和挠头砸键盘的员工依旧亢奋,而王尼玛本人——你可能会发现他在王者荣耀的线上苦苦挣扎。

至今,《暴走大事件》已经录制了第五季,暴漫团队在中国的互联网语境中,塑造出“王尼玛”这个彻头彻脑的“腹黑”形象——让戴着头套、以不标准普通话进行吐槽的主播成为一种流行符号。王尼玛在网络大潮中弯腰捡“节操”的举动在某种意义上,是对当下自媒体大军中冗员汲汲而风向蹿变的一种抨击。

他不动声色地否认了自己是一个机会主义者——“我只是一个运气好的人”。从视频栏目的瀑布更新,花样层出的艺人包装,电商和移动端领域的迅猛进击,以及后来我们都看到了——几乎每一个热点事件的信息爆炸背后,都有王尼玛的一蹿火光。

我们诚挚邀请头套背后的主角——暴走漫画创始人之一的王尼玛先生,这位以“不正经”的话语播报新闻,却开辟了一片极具前景“正经”事业的暴漫合伙人,了解“大头死变态”人设背后的创作思考,以及暴漫品牌布局运营中发生的故事。

暴走漫画创始人王尼玛:外行思维令品牌不可被替代


“在国内做文化品牌非常非常难,雷同性太大。”

凤凰青年:王尼玛这个人设是怎么被创作出来的?

王尼玛:你的问题很大,历程,就长了。

最开始我们是做衣服的,谁也没想到现在我会被囚禁在这么一个地方(头套里)。当时想象10年之后的我,应该是穿着自己设计的品牌衣服,走在路上,所有人都穿着跟我一样的衣服,没有人穿阿迪达斯。那个时候还没有暴漫这个词,我们就先做一个国产的漫画品牌,曲线救国——“王尼玛”就这么出来了。

 

凤凰青年:这条曲线也太长了吧。

王尼玛:非常曲。其实我自己更认可的是有原创内容、独立IP和固定形象这么一套核心,由此延伸出动画,漫画、周边、游戏、电影等各种各样的东西,当然这是后话。最开始我只是想做一个人物形象,但发现在国内做文化品牌非常非常难,雷同性太大。

 

凤凰青年:所以其实你的漫画生产的基础,并不是来源于已有的阅览经验,更多的是出自于自身想象,是吗?

王尼玛:嗯,创业初期是的,当时一直都在亏钱。反正都是亏的,肯定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当然后来运气比较好,我喜欢的东西,大家也喜欢。

 

凤凰青年:当国产漫画的创作受到一定的限制时,你怎样打破这个供需不平衡的局面?

王尼玛:限制是有的,但好的平台也非常关键。我们在微博上把流行的内容做笑料百科,试着参考国外的漫画质量标准进行拔高,同时夹杂我们的本土创作。做着做着就把微博漫画这一块的火烧起来,才有了后来的HP微漫画。

 

凤凰青年:所以微博就相当于是一个漫画初期滋养的基地?

王尼玛:是的。但平台后期做着做着就变得僧多肉少,后继乏力。就算你想给别人做嫁衣裳,人力不够,布料也不多,所以只能用这个布料去做自己的衣服。

后来有了“暴走漫画”App,就连这名字本身都是我们起的。我们试着设计形象,然后自己去创作、加工、做制作器,后来也收到很多网友投稿,这么一个奇葩的暴走,到最后居然所有人都在创作。我们提供了一个平台,也算是第一次找到方向,慢慢发现小漫画可以替代微博文字。当时很多人向我们取经,也很多人去模仿,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今天,据我所知也只有“暴走漫画”一家。


你是一个机会主义者吗?——“我只是一个运气好的人”

凤凰青年:你觉得是否存在时代的原因,换句话说,你们当时生产暴走漫画刚好就在风口上? 

王尼玛:的确是,时代提供了非常大的时机。在这点上说我们“投机”,我也不反驳,但我认为我们只是刚好抓住了这个时机。

   

凤凰青年:你是一个机会主义者吗?

王尼玛:并不是,我只是一个运气好的人。

 

凤凰青年:暴走漫画刚刚起步的时候,你们收到的投稿跟自身生产的原创产出量比例如何?

王尼玛:不好统计,我举一个参考吧。当时我们网站每天在首页更新的漫画有将近1/3是我们团队创作的,这个比例持续了将近大半年,12年我们的痕迹才开始淡出,变成网友的创作,所以后面整个风格也变了,但我觉得也没必要去修改,因为这个东西是属于大家的。

 

凤凰青年:在暴走漫画从平面漫画成立至今成为一个品牌辐射,你在创作上遇到过最大的困局是什么?

王尼玛:外行我们从做衣服起就是一个外行,那个时候纯粹是因为互联网的兼容性给了我们这个机会。你看我们的衣服到现在网上还有一大批盗版,你也不能说我们做得差(当然有时候我也很忌妒那些专业盗版,他的头套做得比我还逼真)。

第二个,我们做内容,本身也只是凭兴趣,我们并没有专业的作画大师,像我刚才说1/3的暴漫比例,都是我们团队在画,但实际上我们的美术基础……你们从画风也能感受出来了。

 

凤凰青年:你的大学专业是什么?

王尼玛:计算机。所以我一直都在门外,一直都是隔行做事,包括暴漫发展至今,你现在说这是作品,其实也只是互联网节目——我们没有任何相关的经验,第一季的时候拍摄团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朋友,一个是我朋友的朋友。他们是干吗的?昨天进的公司,我说没什么就是拍节目,你是导演。

 

凤凰青年:大家都没有这种意识?

王尼玛:都没有,那怎么办?一个定机位,梆个三脚架,“好,笑一下,不要动,往左边一点,开始说吧”,是这么一个情况。

我们一直在跨行做事,包括现在我们还在做。马上我们的晚会就出来了,其实我们从来没干过晚会,也从来没有干过直播。这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它是我们最大的困难,但反而因为我们的外行思维,作品自有自己的风格,这是整个品牌不可被替代的一部分。

 暴走漫画创始人王尼玛:外行思维令品牌不可被替代


“由平台去筛选内容,那么整个生态环境就有顺序了。”

凤凰青年:《暴走大事件》的内容输出从笑料和吐槽逐渐发展成为时事点评,眼下越来越多的媒体生产者比如梨视频,他们也经历了这样的转变。你怎么评价这种现象和走势,这是必然的吗?

王尼玛:这是必然的。不然大家一笑而过,深度的东西都留不下,而毕竟我们的目标人群,这种需求粘性较大的还是有思考力的人。

你可以去看看微博上那些粉丝量不到1万的营销号,他们深更半夜在发什么图片。像梨视频我本人非常喜欢,我也知道,它是一群内行的人做的新媒体尝试,我祝福他们。

但是我也会替这一类新闻媒体捏一把汗,到后面也许需要相关的从业资格。目前互联网现存的很多规章是模棱两可的,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我扯远一点,现在国内的互联网品牌的生态主流,是绝对的狼多肉少。狼指的是商家、品牌、广告、金主,肉指的是他们打广告的载体,也就是我们这一批创业者,这批为数不多却有形象代表的载体,一旦你在这种时候冒出头来,就非常容易被扑食。这不是一个贬义词,这个时代但凡你有一点名气,你把一件事情稍微做好了,有一定粉丝,你虽然不能够回本,不能够养活自己,但却一定会受到非常非常多的质疑。这也是对于内容文化创业者的现实考验,在内容创作的问题上,我们拒绝资本绑架。

 

凤凰青年:你刚刚提到,现在的互联网生态圈是一个狼多肉少的环境,但其实我觉得更像是一个生产者被“围攻”的局面。眼下很多的网络舆论都带着强烈攻击性,面对这些舆论时你的态度和立场如何?

王尼玛:生产者,其实这是一个还挺有趣的现象。

说实话如果我本人做的节目本来就离经叛道,我可能也会很受伤。我说句很不好听的话,如果我有一个观点,我如梗在喉,非说不可——就像之前在“女德讲座”上遭到攻击。

我觉得网络暴力的界限是很模糊的,如果我是她,我会非常非常茫然,因为我相信这位阿姨她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别管对不对。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力,但是我该喷还得喷。只是喷的同时,我满怀忧心地发现有些小学生脏话用得比我还狠,辱全家的句子层出不穷,仿佛是阴沟里翻船后什么脏水都可以泼上去,这种全民狂欢似的矫枉过正就是以暴易暴的隐忧。所以像我这种做讽刺吐槽类节目的,自我反省和约束非常重要。当然,常在河边走嘛,说错话的心理准备是有的。我们第三季的主题曲唱词是我吐槽过的对象我绝不道歉,现在第五季了,回头看这句词是有点偏激。

 

凤凰青年:你认为暴走漫画会在10年之后,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吗?

王尼玛:我设想过,但是成为符号,有很多定义,陈冠希就是一个符号。

海尔兄弟也是一个符号,他没有故事,只有大家忘不掉的样子。还有一种符号,就是你的作品本身——这样的符号,也是我的追求,所以我们才会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但正是因为我们希望,10年之后这家互联网公司能够拥有自己的核心内容,才会像现在这样生存着。

 

凤凰青年:你对互联网内容生产者的集体未来走向,乃至于整个互联网生态环境的预判是怎样的?

王尼玛:新生事物不断地出现,不断地消失,所谓的生态环境,就是所有的广告商,所有的平台推广,所有粉丝就会像收菜一样,一茬一茬地收,这些网红跟脸孔,伴随着他们经典语录和表情包,以月更甚至周更的进度替换,更新到一定程度之后,整个互联网的包容度就会变大,不再像现在一样运作,不需要那么多的维护,也不会再这样被嫌弃,可能会跟现在日本美国的网络环境更靠拢一些。

我预计3-5年内,中国互联网应该能够达到一个平衡,可能三年之后,再出来一个“女德讲座”,就不会有很多人去唾骂她,而是第一时间把她做成表情包,给她配音,戴上一个帽子开始唱歌,这个是我理想中非常健康的网络环境。背后的这些金主,他们也不会轻易地被一时的现象吸引消耗,也许他们会集结到更多平台上,由平台去筛选内容,那么整个生态环境就有顺序了。


“这是所有互联网公司内容生产的一个博弈——以有限的东西,生产更多的东西。”

凤凰青年:作为一个在年轻人当中极有影响力的标志性网络人物,你对于大众的吐槽怎么看? 

王尼玛:我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自己以前看过的电影——“这是什么烂片,竟然这样都可以,节目这样也通过导演你吃屎了吗”。到目前为止,面对非常非常多的国产片甚至是国外大片,观众还是不理解:“你是猪吗,你怎么做这个鬼东西……”其实后来我在行业边缘游走,才发现所有东西在表达的过程中都会被削弱甚至扭曲。

你是做内容的人,你就会经历很多很多痛苦,你做出来的东西是板上钉钉,但没有人知道这中间有多少次反复,也没有人关心你为什么会得到这个结果。有时候是因为荷负,有时候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你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这些都是不可抗因素。

一个品牌能够立足,能够辐射这么多领域,它能坚持不散架,或者完全不走形,在内容创作层面来说,一定是有割舍的。我到今天还在挣扎,还在痛苦,每次出来一个东西,我都在想——你是不是让我这个人设做不起来,你会不会让我们这个游戏变得不是暴漫,我们的本意是吐槽,贱不啦叽的,结果你搞成一个萌萌哒,甚至非要搞成吹弹可破的样子(那怎么办)。

但就是这样的,并且会越来越痛苦。因为每一项和形象相关的内容,你都得去把关。但是你知道在互联网公司,人永远是不够的,这一点我相信是所有互联网公司内容生产的一个博弈——以有限的东西,生产更多的东西。

 

凤凰青年: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你们要火起来了? 

王尼玛:应该是我做第一期大事件的时候。有一次在沙县吃饭,旁边两个好像社会青年的人在看《暴走大事件》,我瞅上去很心虚你知道吗。我说你也看这个节目啊,他们说“太他妈好笑了,笑翻了”。我当时就觉得这个节目它有人看,就不是纯粹的自娱自乐。

 

凤凰青年:你们是不是设立了专门的创作团队负责创作节目中效果显著的“梗”?

王尼玛:有。


凤凰青年:这个团队有多大?

王尼玛:我当然是希望越大越好,100人我都不嫌多。但实际上我们只有10来个人。他们是铁打的流水兵。

 

凤凰青年:如何评价他们的工作量?

王尼玛:我觉得,比别的公司要忙碌个不止一倍。我知道别的互联网公司已经是一个人当两个人在用。我们做核心内容的人肯定是比同行的更加身兼多职。

 

凤凰青年:你觉得《暴走大事件》能否代表中国当代,至少是这10年的脱口秀吗?

王尼玛:不能。到目前为止,我都不觉得自己是在做脱口秀。我更多的时候是用一种比较逗趣的方式享趣闻。他和脱口秀主持人之间有本质上的区别。

 

凤凰青年:王尼玛对于你们整个团队来说意味着什么?

王尼玛:除了那些最开始被“王尼玛”这三个字吸引来到我们公司的人,更多的是一种支撑——“你看他还没有倒,他还在继续做着,他还没有崩溃,天还没有塌下来”。

这一点你可能感受不深,但就算凌晨4点,公司也一定有人,只是区别于他在淡定地加班,还是在砸键盘。但只要“王尼玛”它在,这个团队就不会倒,它是大家的精神支柱。

 

凤凰青年:能不能这样说,王尼玛对于大家来说是一个灵魂人物?

王尼玛:他应该是个某种程度上的精神支柱,但灵魂本身是属于他们自己的。


凤凰青年:你觉得自己的头套和肚子哪个更有戏?

王尼玛我的肚子,我肚子会动,波浪状翻滚。

 

凤凰青年:试着用五个词语形容一下你自己,然后再用五个词语形容一下王尼玛吧。

王尼玛:先王尼玛吧——贱、乐观、轻松、古怪、刻薄。

 

凤凰青年:你自己呢?

王尼玛:我自己啊,老实、忠厚、内向、比较心软,比较磨叽,比较悲观。

 

凤凰青年:所以其实你的内在形象跟王尼玛几乎是本质上的反向?

王尼玛:当然了,我的脸长得也不像这个头套。

 

凤凰青年:你觉得王尼玛还能火多久? 

王尼玛:哎呀,这个扶不上墙的,气死我了,我一直觉得王尼玛已经是过气网红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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