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抢占「低代码」高地？

【深几度·海外观察系列】
 撰稿｜吴俊宇  审阅｜梁欣婷 「摘要：2020年，新冠疫情大流行引发企业快速数字化诉求。低代码开发顺势成为潮流。这股潮流在2021年进一步被推高。但低代码开发不是新鲜事物。2010年开始欧美信息化领域就在酝酿这一趋势。这是欧美信息化发展到成熟阶段的产物。」 

数字化转型常被视为“CEO工程”。

2017年居然之家董事长汪林朋参与完湖畔大学课程后，对“数字化转型”这五个字燃起兴趣。

钉钉、盒马等产品被引入居然之家接下来的建设中。

“组织线上化”是其数字化第一步，钉钉起到了重要作用。

2017年以前，居然之家内部协同以传真、电话、OA为主，甚至一度给员工发放过纸质黄页。

使用钉钉后，内部普遍反映，“通讯录很好用”。居然之家钉钉项目负责人介绍，“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功能让大家颇为惊喜”。

随着对钉钉使用深入，越来越多日常个性化需求需要基于钉钉开发。钉钉提供的低代码应用开发平台“宜搭”顺理成章被IT部门使用。

2020年，新冠疫情大流行引发企业快速数字化诉求。低代码开发顺势成为潮流。这股潮流在2021年进一步被推高。

一批软件或低代码赛道的明星企业，如Salesforce、Oracle、Mendix、Outsystems正在低代码潮流中乘风破浪。

在钉钉宣布定位为企业级协同办公与应用开发平台同一天，Oracle宣布将其低代码开发平台APEX作为托管云服务对外开放，腾讯云宣布低代码LowCode平台开启公测。

过去几年，钉钉与蒙牛、居然之家及部分中小企业在信息化建设中就在逐渐尝试低代码开发。海外低代码平台则是跑出了成熟的商业模式和目标客户。

低代码似乎已经箭在弦上。

 01  新贵的挑战 

何为低代码开发？

低代码开发，是指无需编码或很少代码（No Code or Low Code）快速生成应用程序。通常提供可视化设计工具快速搭建界面、设计数据模型、创建业务逻辑和工作流。

可以在在几周，甚至几天内，搭建出应用程序的框架并交付客户试用。

BCG董事总经理陈果在一篇界定“低代码”使用范畴的文章中提到了两个观点。

1、目前低代码主要应用场景是面向企业用户的快速补充开发，其中包含两块内容，第一是简单的工作流和表单流转的应用，第二是大型应用软件的功能延伸的开发；

2、低代码是PaaS平台的一个组件，有助于利用PaaS平台的业务、数据、集成等云服务，或者适用于大型应用软件（SaaS）的延伸开发；

我们可以看到，低代码依旧跑在PaaS或其他通用软件之上。对企业而言，即使采用低代码，大型通用软件建设依旧不可回避。

以Salesforce为例， Platform(平台)收入是其七大收入来源之一。

Platform被定义为高生产率aPaaS、高控制aPaaS、应用平台软件、业务流程管理套件、数字体验平台等。

所谓的aPaaS，实际上就是采用低代码，基于云，且具备可拓展性的平台。

用阿里云总裁张建锋的话来说，低代码更多是帮助企业解决个性化问题，通用软件满足了企业60%-70%的需求，另外30%由企业内技术人员通过新工具快速建立。

Gartner从2017年开始便对主流低代码开发平台进行排名。在Gartner 2020年发布的企业低代码应用程序平台魔力象限中，领先的低代码开发平台大致分为两类：

一类是新贵创业企业，如Mendix、Outsystems。另一类是传统软件厂商，如Salesforce，Oracle则是被列入挑战者象限。

低代码开发不是新鲜事物。2010年开始欧美信息化领域就在酝酿这一趋势。这是欧美信息化发展到成熟阶段的产物。

Mendix、Outsystems的历史起源于2000年代。Mendix 2001年在荷兰鹿特丹成立，Outsystems 2005年诞生于葡萄牙。

成立之初，Mendix是一家PaaS服务商。Outsystems是应用方案商，主要业务来源于德勤、埃森哲等大型咨询公司的外包合同。

2010年左右，Mendix、Outsystems开始酝酿第一轮低代码潮流。但当时行业内依旧是大型软件的市场，并未有巨头在意两家公司的举动。

2015年之后，Mendix、Outsystems迎来了第二轮爆发。因低代码在客户群体中得到认可，Outsystems在此后三年迎来了最快的增长。

2018年，两家低代码开发平台发展进入拐点。当年6月，私募股权投资机构KKR和高盛共筹3.6亿美元注资Outsystems后，这家公司估值推高至10亿美元。

2个月后，德国西门子以6亿欧元收购了低代码应用开发平台Mendix，并让其成为西门子数字工业软件组件。

发展至今，两大低代码开发平台已形成成熟的客户群体和商业模式。

以Outsystems为例，其客户包括丰田、雪佛龙、罗技、德勤、理光、施耐德电气等。与SAP、IBM等传统软件服务商合作，共同为客户提供低代码开发工具。Outsystems甚至还发展出了自己的PaaS平台。

和Outsystems一样，Mendix同样是SAP、IBM的战略合作伙伴，收费模式包含三块：订制化组件、模板，应用部署。

Mendix还为客户提供了ROI计算模型，精确分析人力规模、薪资水平、开发时间、应用规模等场景下使用低代码开发可节省的成本。

 02  巨头的防守 

在低代码创业新贵受到追捧时，Salesforce、Oracle这类传统软件厂商也在积极布局低代码开发平台建设，对未来的技术挑战进行防守。

Salesforce、Oracle低代码开发真正被媒体集中关注的时间在2017-2018年。

2017年，Salesforce在年度会议Dreamforce中公布了云集成战略（Gartner将其定义为集成平台即服务，即iPaaS），“低代码”被视为云集成的基本功能。

在当时，低代码被视为可应对客户重大关切的问题。

Saleforce作为一个直接面向客户的SaaS服务商，经历多年发展后已形成成熟的软件生态。在提供低代码开发工具后，服务企业可以在此其基础上开发自身应用。

Salesforce低代码工具在Lightning Platform平台运行，它的构建可以避免开发人员缺口（developer gap）和IT系统烟囱化。

这带来的直接益处是，可以做大做深生态，增加营收规模。

对一部分客户而言，IT团队通常既没有预算也没有带宽快速完成集成项目，低代码开发平台可以加快业务应用程序的开发和部署。

Salesforce之所以在Gartner魔力象限中领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App Cloud与其Salesforce CRM套件集成良好。

IDC在2018年一份研究中表明，建立在Salesforce Lightning平台上的组织在五年内的投资回报率为545%。每个受调查组织的业务用户获得的生产力和收入收益总计为882万美元，其中应用程序开发生命周期缩短了63%。

Oracle通用应用软件开发周期长、开发成本高，客户对低代码早已存在需求。

2020年新冠疫情逼迫企业加速采用高效数字化解决方案，低代码开发得以流行。福布斯去年6月报道，2020年Oracle APEX正在成为最常用的企业低代码开发平台之一。

Oracle数据库服务器技术副总裁Andrew Mendelsohn解释称，过去企业认为基于Oracle编写应用程序既复杂又昂贵，低代码开发可以帮助大众开发人员、业务分析师和专业开发人员创建部署美观、快速、数据驱动的应用程序。

与之对应的是，Oracle APEX低代码系统运行在Oracle公共云平台上。这套系统在Oracle数据库用户中非常受欢迎，吸引了50多万用户。

为抢占市场，Oracle甚至采用了低价竞争策略。每月起步价仅为360美元，远低于Mendix的1917美元以及OutSystems的4000美元。

低价策略使用很大程度上表明，2021年低代码市场的竞争可能会被进一步推高。

这也是为什么阿里云总裁张建锋认为，低代码开发会在2021年成为潮流。

 03  国内的需求 

在过去，企业数字化建设经历过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大型软件开发，其特点是成本高、代价大、实施难。

第二阶段，软件SaaS化大幅降低了软件的使用门槛，但由不同服务商提供的SaaS实际上成为一个个的数据孤岛，无法实现数据互联互通。

第三阶段，基于云的SaaS化有效解决了这一问题，但通用软件仍然无法解决千行百业的个性化需求，企业用云和数字化的门槛仍然存在。

2018年后逐渐被重视的低代码开启了第四个阶段，被视为是对现有软件生态的重要补充。

在Mendix、Outsystems被资本市场备受追捧，Salesforce强化低代码服务的2018年，国内一批创业企业开始以“低代码”概念扩张市场。

在同一年，钉钉则是帮助一批国内企业尝鲜低代码技术，试水数字化转型。

这批愿意采用低代码技术的企业有着共同特点。

1、对数字化转型有强烈愿望，但自身信息化建设处于早期，IT部门规模有限；

2、传统ERP系统或SaaS化软件成本高，后期运营、运维难度大。采用较“轻”的模式实现组织线上化是现阶段目标；

3、企业内部有大量基于业务产生的个性化诉求，这些诉求通用软件无法迅速解决；

海外信息化市场相对成熟，低代码技术历经多次浪潮逐渐被催熟，最终被巨头广泛接受。这一过程与欧美市场信息化长期演进有密切联系。

国内信息化市场相对薄弱，企业在数字化转型浪潮来临时，传统信息化建设可能尚未完善。钉钉在其中起到的是打开数字化转型大门的作用。

一位钉钉内部人士向「深几度」介绍，钉钉高管在一次内部会议中将钉钉的角色视为「叩门」数字化转型。

钉钉低代码开发平台宜搭则是在叩门后帮助企业进一步提升数字化能力。

曾有媒体在阿里云海外博客测算，一个10人团队用传统全代码开发模式部署中型软件管理系统，通常需要三个月，后续还需要长期维护投资。

宜搭平台5人团队只需1个月就可部署类似系统。数据模型、业务流程在一个平台上聚合可视化，以此降低项目移交成本和整体维护成本。

目前，东方希望、立白、卡宾、蒙牛、居然之家、云南建投均是钉钉低代码平台重要客户。

这部分客户被拓展的逻辑是，它们最先采用钉钉做组织线上化改造，实现组织线上化后，再利用钉钉低代码开发平台“宜搭”展开应用开发，实现更多个性化功能。

居然之家在其中较为具有代表性。居然之家IT部门人数为30人，在居然之家内部以规划、顾问角色存在。目前开发任务主要交由合作伙伴完成。

居然之家董事长汪林朋对企业数字化建设有较高意愿，2017年意识到数字化转型的必要性，2018年决定与阿里共同转型“新零售”。

在此之后，阿里系一系列产品和服务，如盒马、钉钉都与居然之家展开深度合作。

正如前文所言，钉钉“叩门”居然之家后，第一步是“组织线上化”，完成组织线上化之后，更多业务则是在进一步展开。

第二个作用是协同流程和业务系统的在线化。

居然之家有集团总部、分公司、分店、分店执行部门的多层企业架构，每天线上新发起流程为2000-3000条。把企业管理规则固化到系统之后，财务凭证、合同审批、盖章申请、费用报销几乎都要通过钉钉解决。

2018年5月居然之家启用“宜搭”后，使用低代码开发各部门所需的个性化应用，在两年半的时间里，累计开发流程应用400多个，并陆续在钉钉工作台上线，目前活跃使用的有200多个，解决了公司近百项事务的审批难题。

第三个作用沉淀业务数据。

基于宜搭开发档案、财务、物资应用跑通后可不断沉淀业务数据。居然之家日常经营管理可参考其中的数据。

居然之家钉钉项目负责人提到，随着未来钉钉持续迭代优化，通过宜搭开发的应用会不断增加，在居然之家业务系统中起到的作用会越来越重要。

这位负责人在与宜搭产品团队交流时提出了更多意愿——希望阿里云对系统稳定性、安全性提供支撑。不过，这位负责人也预测了未来可能存在的挑战：

随着宜搭开发承载的应用、功能愈加丰富，宜搭上运行的应用可能会有SaaS化的倾向，这会对企业后期运营、运维提出考验。

因此居然之家目前有扩编IT部门的意向，强化自主开发的力度，以适应未来趋势。

对国内其他厂商而言，低代码开发能否真正接受的核心问题在于几点。

企业使用低代码开发能否真正实现增效降本。从Mendix案例就能发现，客户使用低代码开发的目的，依旧是节省成本、提高开发速度。

企业自身信息化建设能否跟上。对企业而言，使用低代码开发并不是逃过信息化建设的捷径，低代码开发与传统软件的建设是同步的；低代码开发必须跑在大型软件上。

对阿里云来说，钉钉强化低代码开发领域的布局，未来可能会强化其云资源的销售，提升客户粘度，为后续提供更多增值服务创造空间。

 04  可见的未来 

低代码未来会如何走？

海外市场目前的增长状况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明问题。

海外研究机构Infolob研究显示，低代码应用程序保持着40%的年复合增长率，预计到2022年，低代码应用程序市场总规模将达212亿美元。

研究机构Gartner则预测，2024年应用软件开发活动当中的65%将通过低代码方式完成，同时75%的大型企业将使用至少四种低代码开发工具进行应用开发。

低代码也不是一个“概念”化技术。它正在带来实际收入，并获得更多客户认可。

无论是Salesforce还是Mendix都在继续加大低代码平台建设的力度。

Salesforce 2020年投资者日上，Salesforce就2021年财年收入状况做出了报告。Platform收入从2017年至今，年复合增长率达到了25%。

Salesforce 2020年三季度财报则显示，总收入为54.2亿美元，Salesforce Platform收入为15.94亿美元，占总营收比重为29.4%。这一业务的增长速度远超其他服务。

Platform（平台）收入是唯一标明了TAM(技术接受模型)的板块。根据Salesforce的预测，未来4年市场总规模的复合增长还将高达7%。

Mendix 2020财年报告显示，其总营收超过1亿美元，预订量同比增长75%，续订率超过96%，下一步战略重点是亚太。

Mendix目标客户包括中国、日本、印度、东南亚、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目前每周有近1000万用户在Mendix低代码平台上创建应用。

仅在2020年前8个月，就有超过12万个应用使用Mendix平台构建。Mendix甚至被西门子软件云战略的核心。

在低代码开发的趋势下，钉钉自身战略定位也在调整：

上连企业业务应用，下连阿里云IT基础设施，是一个企业级协同办公平台和企业级应用开发平台。

钉钉开放平台入驻开发者已超过27万，开发者服务的企业组织数超过640万家. 全平台应用数已经超过70万个。

对钉钉来说，低代码已是无法避免的方向。

参考资料：

1、IDC White Paper, sponsored by Salesforce, “Business Value of Building Apps on the Salesforce Lightning Platform,” Sept 2018.

2、Gartner, Inc., “Magic Quadrant for Enterprise Low-Code Application Platforms, September 30, 2020,

3、《OUTSYSTEMS THE NEXT UNICORN Forbes》 2018

4、《低代码，不要以比“中台”还快的速度臭大街》 陈果

5、《低代码跑出了独角兽，通用平台靠什么？》中国软件网

6、《低代码，能让程序员脱离996吗？》 甲子光年

7、Mendix Maintains Growth Momentum, Increasing Bookings by 75% in FY 2020 CISION Dec 17, 2020

8、Oracle offers APEX low-code dev platform as managed service  by Darryl K. Taft 2020.1.13

9、Yida Plus, Alibaba's Solution for Low-Code Development

10、Mendix Fires On All Cylinders; Surpassed $100 Million Annual Recurring Revenue and Now on Trajectory to Double in 18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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