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英》没有意外,但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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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仙人JUMP的第337篇原创

1

去年由于疫情原因,我们度过了一个没有贺岁电影的春节。


今年由于疫情原因,我们度过了一个铺满了贺岁电影的春节。


去年那段时间内,牛老师和浪浪老师说要给用户更好的体验,一个在家苦练下腰,一个狂吃鸡翅中,现在能光靠舌头就把两根骨头之间的肉舔出来。


他们问我,那段时间干嘛了,我微微一笑,没好意思说自己去看煽情电影去了。


在那段时间内,我养成了一对强大的泪腺,在经过《妈妈再爱我一次》、《大话西游》、《忠犬八公》等电影轮番轰炸后,它们坚如磐石,阈值上天,只为究极的电影一收一缩。



然后,神仙打架的2021年贺岁电影春节档来了。


才大年初三,各项票房记录就接连被破,整个电影院一片平安格勒的氛围,各大影片为票房打破了头。


有探案的,有奇幻的,有东瀛版神奇宝贝在哪里,还有两只熊故事。


水平咋样不好说,但是能说的是,大家都尽力了,都有美好的未来。


画风最不同的是贾玲的《你好,李焕英》。


没有轰天裂地的特效,没有庞大魔幻的设定,没有俊男美女爆衣,片子也是2016年小品的电影版,甚至没有任何悬念,讲述了平凡妇女李焕英,也就是贾玲妈妈的故事。


一个老太太,不氪金还想挑战平安格勒,看的我想笑。


咋的,老太太之前也玩红警,演过谭雅吗。


2

看看《你好,李焕英》这个出厂配置,然后再看看经历过多年烂片教育后,观众们自成一派的评分标准,多多少少就知道老太太是在打逆风仗。


国产喜剧,高能预警;


加上煽情两个字,基本上宣告死刑;


如果又加上新人导演处女作几个字,那可以说是提前板上钉钉。


最后又来了一个穿越,得了,钉子上还抹了502。


没有人能在叠了一身debuff的情况下逆风翻盘。


现在除非找一批流量明星,在大年初一以综艺的形式把人骗进电影院去,抢一波票房,用百草枯解解渴。


但贾玲说她想试一试,就赌一把路人缘。


然后给她赌赢了。



我苦修多年的泪腺被老太太搞的脆弱不堪,口罩都哭湿了,扫地的大妈肿着眼睛递过纸来,想不到你还是个感性的胖男孩,这个别人的擦鼻涕纸原本是我拿来自己用的,现在给你了。


我擦着眼泪,听着她的话,哭的更厉害了,大妈这个味道好像不是鼻涕。



这个电影套路很简单,就是穿越见爸妈。


有人拍过吗?可太有了,你甚至不用看,都能背出剧情。


要么是子女穿越到过去,撮合自己的父母在一起,让未来的自己顺利出生;


或者是loser穿越到过去,凭借记忆逆天改命。


经过一番波折后,主人公深受教育,回到现实生活,热爱生命。


《重返十七岁》拍过,《奇怪的她》拍过,《回到未来》拍过,《乘风破浪》也拍过,就连贾玲请来的沈腾,或许都会在拍摄中委婉表示,你这个开头是不是有点像《夏洛特烦恼》啊。



这个电影前四分之三的部分,都是围绕着母亲的遗憾展开的。


自己没用,母亲在王琴阿姨面前抬不起头来——穿越过去,帮母亲买来电视——帮助母亲打排球比赛。


一个节点接着一个节点,打BOSS得奖励,过渡的很圆滑。


整个片子没有违和感,历数各要素,贾玲、张小斐、沈腾等喜剧演员表演风格都很成熟,拍摄的节奏感也掌握的很好,每当在气氛即将沉重时,都巧妙的用开心麻花式包袱打断:


屋里李焕英被贾玲砸晕了躺在病床上,贾玲看到膝盖一软,带着哭腔喊了声妈。一旁的张江叔马上给胖丫头提起来,你少来这套。


笑点符合角色设定,又刚好造成微妙的破壁感,每到心弦刚刚被拉紧,又被迅速松弛,这种手法被运用到了极致。


我喜欢管这个叫前列腺按摩式喜剧,专门树立悲剧又解构悲剧。



最骚的两处,莫过于喇叭里宣告故人即将返乡,观众们本以为沈腾会突然降落时,冯巩一张尖脸突然露在屏幕上,观众朋友们,我可想死你们啦。


沈腾在台上演二人转,宋晓峰刘能二人在台下忍俊不禁,我咋,我咋觉得他演得这么招笑呢。


这种会心一笑式的笑点并不庸俗,甚至让你产生他们是不是看完演出后才去学二人转的诡异感。


结合全篇蓝黑中山装,提着饭盒骑自行车练气功的中年人,《庐山恋》等高度符合时代特征的元素符号,8090后并不陌生。


这个片子演到这儿,就已经宣告票房存活了。



但BUG有两个,始终横亘心头:


一,素未蒙面的远方表妹,李焕英见到了以后咋就这么亲?


二,李焕英就那么巧,刚好被贾玲砸到?


顺道,以贾玲老师的体重,李焕英怎么还能这么蹦跶的无拘束?


解释不通,七分便封了顶。


3

戏中人的故事,也是戏外人的故事,戏内没讲完的故事,要到戏外看。


贾玲职业生涯的起点,是妈妈一生的终点。


她头一年高考落榜,第二年报考中戏,才侥幸考上大专班。


招生办电话打到家里,让贾玲从戏剧专业和喜剧专业终挑一个,贾玲妈妈接了电话,用浓厚的襄阳口音答道,那就戏剧吧。


接线员说好的大姐,已经填上喜剧了。


有的喜剧演员只会谐音梗,有的喜剧演员活成了谐音梗。



这一通电话打碎了贾玲成为王菲的戏剧梦,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得认命。


上学,学相声,拜师冯巩。


清秀的贾玲也羡慕成了名的同学活跃在荧幕上,穿金戴银,再回头看自己,从桌子里面挪到桌子外边,做到逗哏就是祖坟烧高香了。


女性在相声行业里,太难了,毕业就是失业。


一步一步,咬着牙做到了逗哏,花了四五年。


依然住在月租四百的房子里,那里阴仄到狗都得上下摇尾巴,无灯无暖气,寒冬腊月要去屋外倒尿盆,可往往走到半路,盆里的东西就冻上了。


这么多年,跟王菲唯一的共通处,就是都倒过尿盆。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和她们也很像。



漂泊了五年,跑夜场,养家糊口,有时为了压轴演出,还得垫钱。演一半,台下观众劝她,你下来吧,不下来你就把酒干了。


真难,真过不下去了,家人心疼她,回来吧,老家都给你安排好工作了,咋劝都劝不动,最终还是冯巩接了电话,说这姑娘这是个好材料,有我在,饿不着她,收她为徒。


这是她人生的节点,以往经历过的人情冷暖,都变成了财富。让她养成了极强的自嘲能力,也培养出超高的情商,让她知道自己要成什么样的人,要走什么路。


用十年,历尽沧桑吃尽苦头,才明白一个道理。


喜剧是污淖中才能长出的向阳花。


喜剧的核心不是悲剧,而是解构悲剧。



演出,走穴,一直演到2010年春晚,十二点过后,在全国观众面前,与八字眉的白凯南说了段《大话捧逗》。


贾玲终于成了,不用倒尿盆了。


生命要的就是她混不吝,要的就是她外圆内方,能屈能伸,她演光头,粘胡子,玛丽莲梦露,这么演下去,是根本没法嫁人的,但是知道贾玲的人越来越多,也就够了。


天地不仁,任凭岁月尽情摧残苦命人。


谁本是丛林鸟,谁又是石中玉,谁是木秀于林,谁是傲雪寒梅,群鸦寂寂后,自有分晓。


盖此观之,这就是天地最大的仁。


走过这条路,再回头看,有提携后辈如张小斐,有仗义施救柳岩,有报恩姐姐赡养父亲,但看向原点,妈妈可是从没沾过自己半点便宜。


她在自己上学一个月后就过世了,带自己进了喜剧的大门,却永远留在了门外。


越报答,越愧,这个愧疚成了自恨自责自厌,具象化成一件绿色皮衣。


她一生一共就给母亲买了一件皮衣,还小了一号。但是妈妈只是安慰她,说了一句。


“要是再艳一些就好了”


我问心有愧啊。


4

戏外人的故事讲完了,戏内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如果说整个片子最高明的一部分,或许就是在电影即将进入窠臼时,突然画风一转,偷偷换掉了故事主线。


冷特说出了一句,


“如果我不曾出生过,是不是我妈会活的更幸福。”


这个片子后半段从母命题中被打破,主角不再想要回到现实生活,而是用尽一切让自己消失。合乎逻辑的叫戏,但是贾玲已经不想再说戏的事儿了。


戏内戏外,一层窗户纸,在最后已经消融。不再是角色跟角色的对话,而是生者和逝者,借着电影说句话。


二十年了,扪心自问二十年,她借戏中人的嘴,想问逝者一句。


如果你当初生的不是我,嫁给了别人,是不是会比现在过得好。


她在戏外苦苦思索,找了这么多年,没有找到答案。


这个问题我们问自己,可能也没有答案。



当初李焕英去世,从车上跌下,正好摔到小脑,等贾玲知道时,已经天人永隔。


贾玲在车上对二十多人下跪,求求你们借我一下手机,我想知道我妈还在不在。


世间没有意外。


曾经那么亲那么爱的人,最终变成了一捧灰烬。


这么多年,求索没有答案,就只剩下了一个恨字。


恨自己为了艺术梦,北漂了这么多年,没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


我恨我没让你看过一场我的演出,恨我没有出人头地。


恨我想起你时,永远是苍老的中年人模样。


越成功,越亏欠,越恨。


那就让戏内的她,有个理想的归宿吧。


戏内贾玲流着泪跟李焕英喝酒,贾玲笑得很开心,她跟李焕英说,你将来会生一个很有出息的孩子,瓜子脸,大眼睛,一个月八万。


我要让你过得更好,所以我要毁了我自己。


喜剧穷尽一切办法皆大欢喜,生活太苦了,我想给你留在理想国里。


子欲养而亲不待,六个字读起来轻松,听起来太沉重。


如果一定要消失一个人的话,那就是我吧。


如果能的话。

5

如果你看过电影,你会发现最后BUG迎刃而解,所有的苦难,都在最后一个转折中消散殆尽。先前的BUG成了泪点,分数便上了8.


所有即将崩溃的时间线,最后收束于母爱。


我很讨厌煽情这东西,但有些情,你忘不了。


反转来源于我知道生命的惨痛后,我依然愿意。


你爱我,我知道;我过的苦,我也知道;你穿越回来逗我开心,我也知道。


妈妈一切都知道。



贾玲看着腿上缝补的恍然大悟时,才知晓妈妈早先一步穿越回来,用生命再陪自己演一场戏。


电影中的BUG,成了此时最大的催泪弹。


哪有什么表妹,是妈妈装作不知晓,跟你演的一场戏。


哪有什么机缘巧合,是妈妈不顾生命飞奔过去,喊着我宝去接住你。


悲剧喜剧本来就是相通的,世界的苦难无穷无尽,低头向下看,叫做悲剧,但是总有人愿意托起身边的人,向生活中的光芒处看去,那就成了喜剧。


并不是光芒造就了喜剧,而是肯定美德,才是喜剧的最终奥义。



你很爱妈妈,妈妈更加更加更加更爱你,妈妈愿意。


李焕英在被女儿撕掉结婚证后,轻巧地说,我这辈子过的很幸福,你咋就不信呢。


妈妈知道你还没有出人头地。妈妈知道你不漂亮,但是妈妈不在乎。


妈妈选的,妈妈都认了。


好人应该上天堂。


如果有天堂,那我们天堂见。


如果没有天堂,遇到你以后,我每天都在天堂。


天堂一个月能挣8万。


6

你可以说这是小品的重演,大过年的,贾玲想故意煽情。


你说这用尽了老套路,讲了个不完美的故事。


当然是对的,毫无疑问是对的。


但真正的艺术家,是将自己内心的一部分,剖开给观众看。


但这是用心拍的,用心讲的故事。


用一场作品,记录一个平凡女性一生的故事,那这就够了。


正因为平凡,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套路,所以才有滋有味。



内容创作者永远是泣血的杜鹃,是王尔德童话中在玫瑰上啼叫的夜莺。


从夜莺胸口被刺出鲜血,不断浇灌已经枯萎的枝头那一刻,夜莺歌声越嘹亮,越是他们用灵魂作唱。


贾玲捧着满满的诚意而来,理应带着好评而归。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故事就到这里,过去的痛苦,也就到此为止吧。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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