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媒体给澳大利亚上了一课
这是半佛仙人的第513篇原创
1
前一段时间发生了一件非常魔幻的事。
澳大利亚的新闻媒体被Facebook打包一起封了,官方新闻机构全部被封号,连天气预报都没放过,澳大利亚账号被限制访问,不但看不到本国媒体发布的新闻,连外国媒体都不能查看。
这一下可把澳洲人民打傻了眼,都1202年了,网络媒体已经成为很多人最重要的信息交换平台,突然封掉了所有新闻渠道,澳洲人瞬间连疫情动态和山火烧到哪都不知道了。
一个大洲级国家,竟然被封成了信息孤岛,大家都变成了袋鼠。
事情的起因不复杂,是传统媒体和网络平台之间的冲突:澳大利亚传统媒体本身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势力,影响力之大甚至可以影响政局,曾经被澳洲的领导者称为澳洲之癌,前一阵子澳洲各种反复横跳,都有这个势力背后的推波助澜。
但这么牛的一个势力,在社交网络的冲击下却已经混不下去了,发行量持续走低,广告收入连年暴跌,一年关停了200多家,眼看就要水塘干涸自然死亡,不甘心坐以待毙的澳洲媒体决定向网络平台开战。
在澳洲,80%的数字广告收入归属于两大互联网巨头:谷歌和Facebook,开战自然也是他们两个先挨刀。
澳洲政府推动了一个《新闻议价法》,声称互联网平台利用新闻媒体生产的内容赚了大量的流量,靠这些流量捞了大量的广告费用,生产内容的新闻媒体却赚不到钱,所以为了公平起见,以后平台必须给新闻媒体交份子钱,才能在自己的平台上显示新闻。
这事看起来十分滑稽,就像是传统媒体业的无能狂怒,但是比媒体业无能狂怒更搞笑的是。
网络平台,直接把他们给干了。
谷歌和Facebook相继表示:既然你想要收我的钱,那你干脆给老子滚好了。
然后就是开头说的那个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封禁,澳洲人早上一起来,发现自己没有新闻看了。
澳洲的官员气炸了肺,开始四处批判Facebook不讲武德,自己要和互联网平台干到底。
而Facebook的回应也很鸡贼,他们表示:
我这就是按照你们的提议干的呀,不是你们说不给你们钱就不能显示你们的新闻的么?但是你看,你们的法律里只是说新闻媒体,也没规定到底什么是新闻媒体,我好怕怕的呢,超级怕侵权的呢,所以干脆把所有和新闻沾边的东西都撤掉了,以后人家完全不会侵权了呢。
本来这事只是媒体界的事,现在变成了大众的事,一边是权力,一边是资本,澳大利亚人民夹在中间一脸懵逼,烤着山火唱着歌,突然就被关在了盒子里。
这日子没法过了。
2
澳大利亚搞这个《新闻议价法》看起来很奇葩,但这其实是全球数字税战争的一部分。
在澳洲媒体界炸毛的同时,加拿大媒体也一样被数字平台抽成逼到要造反,加拿大的多家主流媒体在2月4日当天的报纸上发布了空白头版,然后在最底下印了一句:“imagine if the news wasn’t there”——“想象一下这里没有新闻”。
这是由加拿大的新闻媒体协会组织串联的一次抗议活动,矛头同样直指谷歌和Facebook。
而在欧洲,法国带头宣布向美国互联网公司征收数字税,随后欧盟28国跟进,给了拜老师一个上任大礼。
事实上,早在去年欧洲就已经开始逐步推动数字服务税,试图打破互联网公司从全世界收割韭菜却只向所在国交税的状况,数字税落实后,只要有信息接入所在国,都要对所在国缴纳税款。
而扎克伯格直接封杀澳大利亚的行为,完全可以看作是对欧洲数字税运动的一次示威:别看你们国家很牛逼,我动动手指,你们全国人的社交网络就要瘫痪。
事实上,在封杀川老师之后,硅谷精英对舆论的控制力已经让全世界都为之惊悸。
让在任美国总统社死,这个力量,还不够?
还有什么才够?
相比扎克伯格的决绝,谷歌的态度就暧昧很多,因为谷歌有一个大型竞品,那就是微软的bing,在各国相继开始征收数字税的同时,bing就开始迅速和各国商讨交税的事,谷歌为了不被驱逐出市场只能选择交钱息事宁人。
但哪怕谷歌低头认输,Facebook封杀一个国家这种丰功伟绩还是让人对互联网巨头的威力有了新的认知。
互联网巨头的能力,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3
征互联网公司的税也一直是一个世界性难题。
毕竟互联网公司的大部分资产都是虚拟资产,转移资产就是数据流转一转的问题,员工也可以远程办公,公司总部可以随意设在不收税的地方,越过大量税收的规则。
尤其是谷歌的三明治避税法,被奉为避税界的圣经级案例,薅到全世界的税务部门都头秃。
明明他们的服务是向全世界提供的,但因为公司本体只在本国,理论上分公司在当地没有创造任何价值,让传统的收税法律对互联网公司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量的资金外流。
而互联网公司就在这种夹缝中疯狂生长,一边吸血全世界,一边感受互联网无国界带来的自由收割的愉悦。
互联网行业过于扎根生活,让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个行业出现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四十年。
在四十年里,互联网又进行了多次迭代,连续打破传统行业的认知。
2000年爆炸的第一次互联网泡沫之所以形成,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互联网公司大量上市,而金融机构对互联网公司资产评估的方式依然是传统行业的老一套标准,稀里糊涂就评出了一串虚高的价值。
在互联网这个精壮的青少年面前,那些几百年里一点一点沉淀下来的规则和教训都显得太迟缓了,在传统行业还在评估风险进行调查的时候,互联网行业已经大喊一声奥利给,光着膀子就冲上去干了。
反正死着死着,死得多了,总能出现一两个成功者。
现在各国在税法上的反应迟钝,同样是因为互联网行业的运作模式彻底颠覆了很多传统行业的常识认知,那些按照人间标准制定的规则全都变得失去了意义。
而传统内容制造者也在互联网的面前被打乱了阵脚,互联网平台自己有一套逻辑:我提供了你展示自己的渠道,没有我给你们的东西根本不会有人看到。
然后用这个渠道白嫖内容,甚至反过来向内容创作者收费。
最后,生产内容的赚不到钱,中间商抽成抽的爽快,渠道赚到饱,内容生产者却被饿死了。
最后大家都搞不明白,明明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怎么莫名其妙大家就都要饿死了,只有互联网巨头在长大?
说到底,互联网这个行业太新了,新到传统的常识全都用不上,管理方式反应不过来。
但是不会永远反应不过来的。
况且很多根源上的东西,也没有变过。
4
在欧美的文艺作品里有一个很典型的未来设想,就是霸主公司。
不管是《生化危机》里的保护伞,还是《异形》里的韦兰德工业,或者《赛博朋克》里的荒坂,都是这种巨型垄断公司的投影,在美国电影中似乎垄断企业就是未来发展的必然方向,无所不能,在《阿凡达》里连外星殖民都是由公司包办。
到底是老牌资本国家,对资本的理解就是比我们深刻,他们很清晰的预见到了资本大过国家的趋势。
互联网和金融本身的属性决定大型资本可以自由跨国,而当他们掌控了足够多的基础设施,又可以在不同国家之间待价而沽的时候,就没有哪一个单独的国家能够制裁他们了。
Facebook封禁懂王某种程度上是一件好事,因为懂王就是互联网新媒体时代最大的收益者,他通过网络媒体的全新套路,直接打穿了美国大选的固定套路,靠着疯狂的推特攻势动员起沉默的大多数,直接逆风翻了希拉里的盘,展现了网络媒体的力量。
但那时的我们没发现,网络媒体并不只是一个平台。
网络媒体可能是有自己意志的,而这意志还操纵在少数几个人手上。
懂王被推特、Facebook等网络平台全网封禁,还顺带手把不符合他们政见的账号打包一勺烩了,这直接戳到了欧美领导人心中的逆鳞。
好嘛,你让舆论是什么样的就能把舆论变成什么样,那你们来做这个皇帝好了。
今年一开年,全球数字税进度迅速加快,很难说没有懂王事件的刺激。
而扎克伯格的反应则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他直接ban了一整个国家,几乎明着在说:这个皇帝,我真的当得。
虽然说最后澳大利亚还是强行落地了《新闻议价法》,Facebook也跟在谷歌后面和澳大利亚政府和解,解封了澳大利亚媒体的新闻账号,但Facebook最后依然没有掏钱。
澳大利亚以一国之力压制一个公司,最后还没能逼Facebook掏出钱来,这就是完全输了。
这会唤起欧美各国的警觉还是助长垄断巨头的气焰,那就不知道了。
但能看到的是,最近欧洲谈反垄断的事情,更加勤快了。
旧世界也不是傻的。
5
在欧美的文化圈里有一个很经典的阴谋论,叫光明会。
简单的说就是“世界背后由一个精英集团控制着,那些特别牛逼的高层都是光明会的一员”。
在这个基础上还有什么“光明会信撒旦啊”、“光明会都是蜥蜴人”啊之类的扩展脑洞。
阴谋论全人类都爱,没有必要去纠结,毕竟我以前读书的时候还看过一系列吹什么罗斯柴尔德家族控制世界的地摊文学呢。
要不是后来我确实干了金融,我还真信了。
以前世界上有没有光明会不是很清楚,但是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以后的世界可能还真的会出现一个类似的公司或者联盟。
毕竟抱团这件事情,大家都习惯了。
在常春藤高校里,兄弟会文化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电影《社交网络》里的扎克伯格就是因为被哈佛的兄弟会拒之门外才产生了报复社会的想法,反手一个大拍死了传统的老派精英。
然后,小札自己就成了现实版的新巨头。
你说这是屠龙的少年成为龙吗?
不。
如果不是为了成为龙,那么屠龙显然毫无意义。
大家都是猎人。
大家都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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