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最红的城市,为什么都在西部?
作者:张家明 来源:新周刊(ID:new-weekly)
穿过城墙,进入西安老城中心/ 视觉中国
凡在抖音上火起来的城市,无一属于一线城市阵营。城市注意力被移动互联网重新分配,身在一线城市的用户,也更愿意把目光投向精彩纷呈的二三线城市。西部城市在抖音上更是红得发紫。
哪个省最没有存在感?
说起这个话题,中国人能聊个没完。在新周刊公众号的一次调查中,11496名读者参与了“中国哪个省是小透明”投票,前三名分别是江西(2340票)、宁夏(1533票)、河北(1513票),另外还有2235票投给了“我们省”。
可以猜想,选“我们省”的肯定会有广西人、安徽人、贵州人、甘肃人等。但这些地方的存在感不够,不完全是因为经济落后。
比如河北,去年GDP排名全国第八,但它的存在感可能是倒数第八。靠着大北京,河北省会石家庄的存在感莫说比不了雄安,可能还不如北京的睡城廊坊。
互联网短视频正在改变这一局面,昔日因为地缘、经济等原因而缺乏关注的地区,正在快速地成为“网红城市”,而体量较大的“网红城市”又在带动周边小城。
举凡特色美食、民俗活动、城市建筑、历史文物等,无一不可以成为一个城市的“爆点”。
排队在西安摔酒碗的人
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抖音的全球月活跃用户数已经突破了5亿,其中国内的月活跃用户数超过3亿。这几亿人的“抖音力”,在过去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撬动了中国的城市格局。有人总结道,抖音不但红透了一个个戏精,笑死了一个个路人,还“抖”出了一个个网红城市。
更值得注意的是,凡在抖音上火起来的城市,无一属于一线城市阵营。城市注意力被移动互联网重新分配,身在一线城市的用户,也更愿意把目光投向精彩纷呈的二三线城市。特别是西部城市,在抖音上更是红得发紫。
成都,重庆,贵阳
西南不红,天理不容
很多人认为,成渝之间的竞争是从重庆直辖开始的。其实巴蜀自古不同,重庆这个地方,几乎注定了要脱离蜀地,单独发展。
成都的城市气质是安逸闲适的,这个特点从唐代以来就没变过。苦哈哈的杜甫来了成都会变成小清新,1990年代初一些外国留学生来到蓉城,也很快就学会了打麻将、吃兔头、摆龙门阵,跟公园里的老师傅学太极。
在抖音上,成都堪称是一个具有标本意义的生活之城,人人都可以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活法。
成都锦里/成都旅游政务网
而重庆跟成都完全不一样,它有一种野蛮生长的“江湖气”。英国作家扶霞•邓洛普(Fuchsia Dunlop)九十年代初期来华留学,在她看来,那时的重庆有一种“肮脏的宏伟”。
“楼房外墙都被工厂烟囱的废气熏得黑黑的,散落在陡峭的山坡上,消融在长江和嘉陵江的壮阔背景中。重庆的港口和城市都很繁忙,到处是辛苦劳作的人们。他们整日爬坡上坎儿,还要应付能闷死人的湿热天气。”
这种又朋克又硬核的城市气质,至今依然能在重庆的城市建筑和角角落落里找到踪影,而这也是重庆能在抖音爆红的原因之一。
尽管成渝两地的人至今还在为美食、经济、方言等话题吵个不休,但千万不要以为这两个城市势如水火。实际上,成渝之间的心理距离,远远小于它们的地理距离。
从2018年7月20日开始,成都与重庆之间开通了西南地区首个“深夜动车”,运营时间跨越“零点”,方便成渝居民周末出行,而时速为300公里,全程大约只需一个半钟,仅仅比广深城际多花10分钟。
从此,下午在蓉城摆龙门阵,晚上回山城吃洞子火锅,两个城市的生活得以无缝切换。
电影镜头里十年前的重庆 /《疯狂的石头》
近年来,二线城市的竞争日趋激烈。在《2018中国城市商业魅力排行榜》中,成都登上榜首,重庆名列第三。
而据第一财经新一线城市研究所统计,去年重庆新增了158家品牌门店,同时物流网点也是西南第一,日均观影人数超过11万人次,储备人才留存率高达70%,是二线城市中势头最猛的城市。
成都和重庆,谁能坐稳“西部一哥”,还很难说。
值得注意的是,抖音另一个网红省份贵州也在快速崛起中,2018年上半年GDP增速为10%,是所有省份中唯一一个增速达到两位数的。
当地媒体“西部城事”指出,除了煤、电、烟、酒四大支柱产业的强势增长,贵州飙升如此之快,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固投大幅增加,而且贵州这几年超过万亿元的固投资金,主要投入在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领域。
2018年1月,“世界第一条山区高速铁路”成贵高铁进入了铺轨施工阶段,预计2019年年底通车,届时贵阳到成都只需3小时车程。而这条高铁将连接西成高铁、贵广高铁以及即将通车的广深港高速铁路,建成后会成为西部地区最快捷的铁路出海通道。
可以想象,这条山区高速铁路通车后,也会成为抖音打卡圣地。
在很多人眼里,过去陌生的贵州,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电影《路边野餐》
西安,兰州,西宁
西北偏北,穿越古今
如果说重庆赢在魔幻的城市景观,成都胜在悠闲的生活方式,西安的长处就是历史感与工业感并重。
作为周、秦、汉、隋、唐等13个中原王朝的首都,西安是全国最不缺历史旅游资源的城市之一。
陕西作家贾平凹甚至认为,西安是全世界最具“古城魅力”的城市,“它的城墙赫然完整,独身站定在护城河上的吊板桥上,仰观那城楼、角楼、女墙垛口,再怯弱的人也要豪情长啸了”。
秦汉与盛唐留下来的这些遗迹,恰恰是抖音用户最喜欢观看的内容,仿佛正如贾平凹所说,这个城市可以让你一秒钟梦回大唐,“排列有序的四合院和四合院砖雕门楼下已经黝黑如铁的花石门墩,让你可以立即坠入了古昔里高头大马驾驶了木制的大车开过来的境界里去”。
现代西安所拥有的不仅仅是历史的沧桑与繁华,还有着特大工业城市所特有的粗粝、混沌与狂放。
歌手张楚曾经在陕西机械学院(后来的西安理工大学)读土木工程,在他后来写的歌曲《造飞机的工厂》中,作为中国飞机制造业的重镇,九十年代的西安就有一种工业社会的超现实感:“工厂在加班工作,赶制一架飞机,准备在夜里飞往月亮。”
因文学经典而著名的白鹿原,也在西安境内
工业文明与古代文明、少数民族文化碰撞,必然产生新的艺术形式。社会哲学家刘易斯•芒德福(Lewis Mumford)认为,19世纪以后欧洲的交响乐团开始大量出现,这是因为“在新交响曲的规模、力量和乐章上,音乐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成为城市工业社会的理想对应物”。
在中国西北,这个对应物就是民谣和摇滚。兰州的野孩子和低苦艾,西安的张楚、郑钧和许巍,他们在歌里一面回应着西北的历史与山川,一面又诉说着逃离这片土地的冲动。许巍当初的乐队叫“飞”,就是希望有朝一日飞出西安。
但离开西北之后,在一线城市漂了很多年,他们也在不断地往回看。许巍曾对王小峰说过,他被唱片公司雪藏的那几年,最大的愿望就是回西安开一家杂货店。2001年,在北京呆了十几年后,张楚也逃回西安,当一枚修车工去了。至于野孩子,不论他们在北京还是大理,西北的土地与黄河,永远是他们的音乐的母题。
越来越多人回头看西北,除了旅游打卡的抖友,还有前来淘金的资本。
位于西北偏北的青海省省会西宁,在中国的经济版图上一直是毫不起眼的城市,去年的GDP实际增速达到了9.5%,在省会城市中排名全国第二。这样的增幅当然离不开工业投资,但西宁当下最有潜质的新兴经济,是影视文化产业。
据《三声》报道,FIRST青年电影展落地西宁之后,开始改造这个城市的文化产业:
“初出茅庐的青年导演带着作品来到西宁,成千上万的影迷不远万里抵达西宁。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更多影片被观看、讨论、获得关注,甚至进行版权交易。不少作品因此得以进入到公映的主流电影市场,拥抱更多观众,而它们引发的关注度又将最终反哺到这个民间影展。”
与此同时,带有官方色彩的丝绸之路国际电影节也在西安举办了五届,将更多影视文化资源带到西北。
在西北,古代文明与工业文明冲撞交融,还拥有着与东部迥然不同的自然地理景观;在西南,平庸的现代都市平添了一份蜀国的温柔以及巴国的魔幻。这些元素都给那些生活在一线城市的人提供了足够的“感官补偿”,西部带给中国人的视觉享受、听觉享受、味觉享受以及想象空间,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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