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帝国4》，烂出了行为艺术
1
昨晚熬夜看了《黑客帝国4矩阵重生》。
看完之后我整个人都意识模糊了，开始怀疑人生，看什么都有绿码。
不，不是电影里被哲学问题问懵了，我单纯就是被烂的。
但这个片子和一般的烂片又不一样。
别的片子烂就是单纯的烂，你可以理解为是导演不行、编剧不行、演员不行、后期不行哪哪儿都不行，但这个片子不太一样，你能明确的感受到，这帮子人其实都行。
但就是报复性的往烂里整。
首先我知道大部分人都骂了这个片子，在我看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我不是很在意，我就是想看点子弹时间，看点风衣、魔镜、摩托车加机枪哒哒哒，找一找当年在基努里维斯的风衣上寄托的情怀。
最好还有买不到大码风衣的苦。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个片子烂，但不是一般的烂，它烂的不拘一格，很有创意，烂出了风采。
因为他用了大半部电影就为了告诉你：
“我为什么会拍的这么烂”。
整个就是一个行为艺术。
2
电影的前半段非常简单，基本就是对《黑客帝国》第一部的像素级重制，各种经典名场面要全部翻新一遍才满意。
本来作为一个主打情怀的电影，来点老片子经典场面也算是应有之意，问题是你还原归还原，你不能毁人的美好回忆吧。
你说你实在请不回来劳伦斯·菲什伯恩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你找一个黑人小青年非要他扮演导师级角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基努里维斯都从小白脸变成长发大叔了，你还找个小青年去给基努里维斯引路，这俩人往那一站就觉得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流氓在挑战经验丰富的老兵。
尤其我们还知道这个胡子拉碴的家伙，前三部是怎么上天入地打穿矩阵的。
真是基门弄基。
你让我们看着这个小青年顶着墨菲斯的名字很努力的模仿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气场，真的有点心疼年轻演员。
这不是他的问题。
关键导演还把原片丢了上去，给你来个现场对比，让你直接观看老墨菲斯和新墨菲斯那巨大的气场差距，你这比B站做演技对比视频还狠啊。
整个片子里充满了大段大段大段的对白，好像在努力尝试拔高电影的哲学高度，但直接导致整个中段电影节奏缓慢的让人想睡觉，睡醒了还能再睡一觉。
不愧是让人感知迷幻的电影，甚至可以让人觉得迷昏。
一个红蓝药丸的选择，玩了三次不够，还想玩第四次，好像生怕大家忘了这个经典场景，顺便还给了个导演官方解释：世界就是这么二元对立，你总得选一边，把原来的那种逼格毁了个干净。
导演们还有一些试图拔高逼格的尝试，估计看到预告片的人也能发现，基努里维斯这次的造型特别像X稣，事实上也是，因为故事后半段告诉你，他三代最后就已经挂了，然后又被矩阵弄重生了。
片名Resurrections意思就是复活，而且《圣经》谈基督复活用的就是这个词。
哇哦，这么简单的宗教隐喻，你不说我还以为这片是扎克·伯格拍的呢。
哦不对，扎老师演机器人那才是天才。
你都不能想象这部电影的动作戏是那个为了拍一场超酷的打戏可以现场造一条高速公路的《黑客帝国》导演能搞出来的东西。
几乎所有动作戏调度都是一片混乱，只知道他们在打架，完全看不清到底谁在和谁打。
本来酷到爆的机枪突突环节也变得十分无趣，毫无那种用子弹干烂一层楼的潇洒。
最坑的是，好歹前几部电影都是认真跟你讲人类和机械的关系，面对的都是人类生死存亡的危机，这一部的母题竟然是去救老婆。
天呐，你能想象，一小队的人大义凛然非常振奋，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制订了一套虽然并无卵用但是听起来很酷的计划，豁出命去勇闯龙潭虎穴，最后目的竟然是去帮男主角救老婆。
难道这里是暗喻，婚姻比机器人毁灭人类还要恐怖么？
我悟了。
3
当年的《黑客帝国》是正儿八经的神作。
在动作上，有袁和平指导，拍出来拳拳到肉，流畅清晰的打戏。
在摄影上，开创了三百六十度环形拍摄升格镜头的“子弹时间”，直接影响到后面无数电影的时间镜头审美。
在特效上，做出了一大堆令人叹为观止的效果。
在镜头调度上，每一场动作戏都清晰明确，具有流畅的时间观念。
在世界观构架上，直接预演了强人工智能构建虚拟世界让人们生活在其中的图景，现在大火的元宇宙吹B自己弄出了新东西，结果还在玩人家二十年前玩烂的概念。
在母题思想上，直接进入哲学领域，开始探讨人与世界的关系，去问你生活的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你到底想要虚拟的美梦还是痛苦的真实。
有点牛X到超越时代。
结果到了《黑客帝国4》，本来先进的概念都已经过时，本来牛逼的团队已经四散，本来深刻的思想已经没人看，甚至从那些稀烂的调度来看，本来还有两把刷子的导演根本就没有用心，就是拍出来交个差捞个钱。
在《黑客帝国》的时代，配角都是有灵魂的，你能看到这些配角的想法，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会有配角给你讲，他想要在幻觉里吃高级牛排，不想在现实中吃带着铁锈味的糊糊。
你认不认可他，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思考为何认可，为何不认可。
到了黑客帝国4，路人的作用就是排队站，让你产生自己在看僵尸世界大战的错觉，主角小队的那些人真的让人完全不知道是哪来的，在干嘛。
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女配角，还是因为她身材好，纹身特别色……我是说有创意，别人都穿风衣，就她露绝对领域。
这样的一部电影，就算新来的特工史密斯很努力的在表情和语气上模仿原作，怒吼着“Mr·安德森！”也找不回当年的那种感觉。
就像那个从营养液里爬起来的基努里维斯一样。
曾经的他是一个迷茫的小鲜肉，具有一双干净的眼睛和帅气的脸庞。
而现在，他归来，却已不再是少年。
像Jonh Wick，想强尼银手，就是不像那个Neo。
4
到这里，这部片子只是一般的烂，属于卖情怀、炒IP的电影常见的那种烂。
真正让它烂的清奇的，是这些烂导演都知道，它就是存心糊弄，靠这个行为艺术在摆烂，在嘲讽世界。
这部片子在前期像素级复刻初代的同时，用了大段的篇幅在吐槽华纳，用十分真实的台词在说：
“时代变了，市场不景气了，我相信你能理解为什么我们心爱的母公司华纳要决定制作三部曲的续作”
“他们告诉我，不管有没有我们，他们都会做续作”
我甚至怀疑这就是制片人找到导演的时候说的原话。
在这一段，可以看到故事里的老板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觉得这个项目还可以搞一搞，只要捏在自己手里炒情怀也不会很烂。
然后紧接着就是推进这个项目的会议。
我的编剧朋友说他看这段，看的热泪盈眶，感觉又回到了那个还没有开始卖壮阳药的夏天，那个在剧本会上听投资人反复说没有人听得懂的废话的季节，那就是他失去的青春。
资方只管说原创性，要新鲜，要有牛逼的点，要与众不同，具体是啥？
谁他妈知道。
你身边的那些人只知道不停说一些有的没的玄学的概念性的东西，堆砌一些最近流行的观念，至于到底要表达什么？
谁他妈知道。
你去问那些普通人，问他们要什么，他们说，哦，你这个东西太复杂了，太难了，太深刻了，我们只想要简单点的，直接干脆的，上来就给我很多枪，然后大家突突突突就完事了。
最后真正干活的人已经被彻底逼疯了，这玩意已经和他最初的构想完全不一样了，难过的只能在浴缸里嘤嘤嘤。
当墨菲斯出现的时候，曾经的救世主没有因为自己对世界的质疑就果断选择真实，而是连滚带爬的逃避了。
真实，真个P实，真实就是我谁都赢不了，最后还得被拉来拍这破烂的第四部。
毁灭吧，赶紧的，我只想看世界燃烧。
5
你不能说导演完全没有努力，因为电影里有些部分还是能看出导演想弄一些属于《黑客帝国》的东西的。
比如在影片后期，有一场两架直升机用重机枪对着大楼扫射的戏，那里的感觉就非常的带感，尤其是一个仰拍镜头，看着弹壳掉落，会让你想起《黑客帝国》的符号除了墨镜风衣之外还有一片飞舞的弹壳。
整个电影的中段，废话最多，节奏最慢，让人感觉最无聊的那一部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价值，因为这一段某种程度上才是导演真正想要的东西，是导演构思里第三部真正的后日谈。
在那个世界，机器有了感情，变成了一个新物种，于是机器和人类共存，机器人可以和人类做朋友，一起在地下开拓新的世界，做出一片虚假但是美丽的天空，人类不用再吃烂泥糊糊，可以种草莓、蓝莓。
怎么又是红和蓝？
机械的世界发生了内战，不同想法的机械自相残杀，削弱了自己的力量，有一天愿意共存的人类机械联军将会找到机会，回到地面，让世界重新变得明亮。
而导演把这个部分拍砸了。
通过大段没什么意义的台词和一段完全没用的处理内部问题的戏份，这一段成功让电影彻底割裂，基本看到这里就已经完全不知道电影在说什么了。
导演最想表达的部分，恰恰成了撕裂电影，让电影彻底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败笔，不能不说非常的讽刺。
似乎，彻底摆烂，会更好？
6
资本想要好内容。
但是资本很少意识到，创作者没有发挥自己能力的空间，你就算找再多的赚钱秘诀，把大IP、大明星、情怀这些东西堆起来也没有用。
老明星救不了老IP，玩情怀也不行。
能像《敢死队》一样，彻底把情怀玩到底，玩的那些老炮嗨起来的电影太少了，而那也是因为史泰龙自己掌握了话语权的缘故。
确实，谁敢给史泰龙提意见？
《黑客帝国4》是一部烂片，但是在烂片之外，它同时是一部有趣的解构作品。
就像我开头说的，这部电影的主题，就是“我到底为什么会把这个片子拍的这么烂。”
他说：以前的艺术、电影、书都要更好，那时候还有所谓原创。
在这个复刻成风，遍地改编的时代，我们有多久没有看到那些纯粹的作品了？
他说：他们把你的人生拿走变成了武器。
有多少人一生的呕心沥血，就被那些奇怪的改编者拿去，填上不知所谓的卖点，找来面无表情的小鲜肉，硬生生拍成了垃圾。
他说：
We had grace（我们曾有优雅）
We had style（我们曾有风格）
We had conversation（我们曾有交流）
Not this（不是这个）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那个狼狈的流浪汉伸出手指，在空气中戳了几下。
那个动作很像是在玩智能手机。
在这部电影里，那些曾经操纵人类命运，控制着人类的矩阵首领，变成了需要看发电KPI来获得机械智能认可的高级经理。
卷，卷，卷，成了机器人也要卷。
而这个幕后黑手，戴着眼镜，穿着衬衫，端着咖啡，像极了资本的样子。
但是，这一切都是资本的问题吗？
在某个角落，仿佛能听到导演隔着屏幕在怒吼，他在呵斥观众：
当年我可以和你们聊聊哲学，探讨一下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现在你们根本只想要一些无脑的东西，只会在那反复BB什么跨越剥削，跨越法西斯，只想要更多的枪和更无脑的剧情。
你们听得懂什么叫自我意识，什么叫思想觉醒吗？
你们真的想要自由吗？
你们不想愁眉不展，你们不想要权力，你们就想在资本编织出来的幻觉里寻求那一点点确定性。
面对现实吧各位，电影已经死了，游戏也已经死了。
剧情？
死了。
还是一起来拍猫片吧。
而悲哀的是，我确实更想看猫片。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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