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暴没啥用，还不如跳舞
1
如果说今天的互联网，一个非常严重的词被常态化，那么这个词一定是网暴。
这两年，这个词都快被大家用烂了。
这不是一件好事儿。
这代表世界正在魔幻的妈妈给魔幻开门。
魔幻到家了。
网暴这个东西一直就很魔幻，因为作为一种暴力形式，网暴本身的伤害能力是错配的。
它伤得了要脸的人，却很难伤害不要脸的人。
虽然网暴本身是一种非常恶劣的行为，但网暴的初衷往往并不是纯粹的破坏欲望，而是一种单纯的愤怒，在大部分时间里，这种愤怒甚至都是正面的，是一种朴素的正义感。
正因为源自朴素的正义。
所以冲起来的时候，过度用力。
我以前曾经写过一篇关于网暴的大稿，简单回溯了一下网暴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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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暴的发起者和参与者往往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反而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执行人。
不管他们的出发点多么狭隘，但他们起码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直白的感觉“这件事不对”，才会有口诛笔伐的行为。
但是这些大众的愤怒却很少能得到好结果，甚至大部分时间里，大众朴素的愤怒会让事情越变越糟糕。
啊讨厌。
怎么和买基金的后果这么像呢。
2
著名的德阳医生自杀事件，2018年，安医生和丈夫一起去游泳，结果“疑似”被泳池里的两个13岁的男生猥亵，安医生让他们道歉，男生拒绝还向她吐口水，双方发生肢体冲突后报警解决。
没想到男生的家人得知安医生夫妇都有正经工作后闹上了两人单位，又开始在网上煽动网暴，结果安医生不堪压力自杀身亡。
最初被无良媒体诱导去狂喷安医生的那些网民是真的觉得安医生在欺负小孩，认为自己的网暴是正义的“出警”。
结果当安医生自杀后，事情越来越清晰，大家发现自己喷错了人，却已经无法挽回结局。
他们能做的就是调转枪口，对着发起网暴的男生一家，对那些造假新闻的媒体再一次发动网暴，再一次口诛笔伐。
但只有安医生会自杀，发动网暴的那一边不会。
前面说了。
脸皮，是网暴的AT立场。
网暴的矛盾点就在于此：
坏人不会得到惩罚，甚至还能利用突然暴涨的曝光度反过来赚上一笔。
好人反而会因为这种朴素愤怒而被确实的伤害到，甚至走上绝路。
不对的事情依然存在，被误解的错却变成了解不开的悲剧。
大部分网暴者像蝗虫，忽然过境，忽然消失，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一无所知。
但也有一些网暴者格外关心自己的口水有没有得到结果，而他们越想要伸张正义，得到的便是越大的失望。
因为他们会发现自己造成的后果大都是错误的，而那些真正需要改变的事没有多久就会被遗忘，只留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等待结局。
他会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3
为什么这种基于正义的冲击，往往会起到反效果？
那原因可就多了，最基础的原因是因为网民们能获得的信息是片面的，前两天写了那个150碗扣肉和职业打假人的纠纷，随着不断补充素材，可以反转到漂移的程度。
当只给你一部分信息的时候，就是可以蒙蔽你。
而现在，已经发展到小作文策略，让网民断案最后就是看谁的小作文写得好。
因为逻辑需要门槛。
情感不需要。
而很多热点事件稍微换一个角度就会发现事情完全相反，网民们往往沸腾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正义感错付了。
就好像不久前的刘学州事件，本来只是一个生而不幸的15岁少年想要找到家人的小故事，却因为生父母的背叛而让他承受了无穷无尽的攻击，网民们冷嘲热讽，将他视为一个爱慕虚荣的吸血鬼，而他根本没有分辩的能力。
最后刘学州以一死终结了自己的痛苦，却也让更多真相浮出水面，给那些自认为在伸张正义的人重重一击。
他们的愤怒只能回头转向刘学州的亲生父母，转向刘学州的弟弟妹妹。
最后一场乱战，正义的网民们成了刀子，伤害了世界，挫钝了自己的锋锐。
天长日久，网民们学会了“等反转”，学会了不信写小作文的说法，学会了看到曝光先挑刺。
社会毒打，让人清醒。
但这个清醒，没用。
因为下一篇小作文，只会更精彩。
小作文，也得卷起来。
4
一方面，是信息问题。
另一方面，任何意见一旦进入人群中，意见就会被放大化、极端化，那些原本理智中肯的声音会被淹没，一切会迅速偏向那些杀气腾腾的建议。
为什么？
因为只要群体够大，个体就会感觉自己不用负责。
乌合之众说的是人聚集起来成为群体会显得很蠢。
但也有很多聪明人，在里面肆意发泄情绪。
他知道打不着自己。
就好像那位被直播间起哄而喝农药自杀的女主播，当她拿出农药的时候，未必心中没有想要在弹幕中获得一些温暖的安慰的想法。
但是当这一切摆在一个法不责众的群体面前的时候，事情不可避免的滑向最阴暗的那个方向。
而在真的把人逼死后，这些在网上打字的人还会狡辩，“不是自己的错，我就跟着刷刷”，“别人也刷了啊”，“是她心理素质不行”，“我就口嗨一句，哪知道她那么脆弱”。
人人都觉得搞出事情的不是自己，人人都觉得自己原本没有想要做坏事，所以，即使最后的结果是坏的，最后搞砸了一切，那自己也应该是无辜的。
因为有这么多人跟我一起做了，如果我错了，那为什么他们没有错？如果大家都错了，那为什么要单单指责我一个？
人们混在人群里，享受不用负责的快乐，在无需在乎自己形象的口嗨中提出一个又一个仅仅为了解气的方案，然后在群体的力量下将这个荒谬的答案贯彻下去，变成残忍的真实。
最后一切都走向荒诞。
并且真的没人负责。
还不如荒诞呢。
5
网暴的另一个特点是无限的混沌。
注意，我用的词是，混沌。
发动网暴的人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么能控制网暴的走向，他们总能在舆论中得到第一波好处，然后便看着舆论向一个不可控的方向狂奔。
有时甚至会反噬他们自身。
网暴是双刃剑。
就像当初炮制出“学生被老师罚跑到吐血”那新闻的家长一样，当他试图裹挟舆论去勒索学校的时候，必然有着十足的自信，万没想到事情可以反转的那么快，让她立刻就变成全网新的火力点。
那个华东理工大学耳机事件中，想要用网暴来毁掉男同学的同学，也根本不会预期到这次意外的曝光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让她曾经做过的那些阴暗的龌龊事全都暴露在大众面前。
至于腚姐，那就更别说了。
要注意，不是他们蠢。
他们不蠢。
而是网暴是混沌，是不可控。
只要你上了网，想要控制自己就是一件登天的难事。
当你把一粒石子丢进汹涌的人潮中，无限混沌的系统所推导出的最终答案就没有人能控制。
像赌狗一样。
6
但归根结底，大众自发的正义得不到真正的正义还是因为那个微妙的威力错配。
互联网本身没有杀伤力，有杀伤力的是大众舆论对稳定社会环境的破坏。
无穷无尽的骚扰电话，可能出现的人身威胁，在正常工作生活中突然出现开始宣布你黑历史的破坏者，身边人的异样眼光……
这些东西才是杀人的尖刀。
而这些具有破坏力的东西核心破坏的是你的社会关系，只要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够强大，或者你的社会关系够烂，你就完全不会受到伤害。
摆烂，居然成了盾牌。
越是循规蹈矩，不做坏事的人，越容易被网暴杀死。
反而那些坏人，他们的社交网络里充满了根本不在乎他们干过什么缺德事，对他们进行曝光谩骂并不会伤害到他们，甚至会让他们感觉自己又干了一件牛逼事。
就像牛老师每次扫黄被抓。
都能多吸引几个富老头。
其中有些人更是很清楚，不管这些网民的口水怎么喷，只要自己能耗下去最后赢的一定是自己，甚至不少人在风头最盛的时候选择先捞一笔再说。
比如马保国。
这种微妙的威力错配，让朴素的正义者完全没法践行正义。
因为他们努力想要消灭“不对的事”、“不对的人”，但他们的威力却只能打在“对的事”和“对的人”身上。
那些真正不对的事，不对的人，拖着拖着，大家就忘了，他们依然好好地生活，依然做着坏事，依然不会得到惩罚。
而正义一次次落空的挫败感，连乐子人都不喜欢。
这乐子里面，怎么有黄连味啊。
讲白了，执行正义这种事根本就不是网民的责任，网暴这种行为也没有什么正义可言。
互联网带来了信息革命——但也只是“信息”的革命，你可以让更多事大白于天底下，更多事被大众看到，但你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攻击任何人。
没有资格是次要的。
关键是没有能力。
没有能力的愤怒永远只是无能狂怒，它无能到既不能惩恶也不能扬善，他甚至无能到可以不负责任，因为这个责任我让你负你也负不起。
大家都是键盘侠，大家都是面对世界的痛苦只能默默忍受的凡夫俗子。
真的，还不如看跳舞。
不如跳舞，什么都不如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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