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十分动漫 x 虞嘉尧:做国产儿童动画有前途吗?
210Talk | 100位动画大师走进100所高校
210Talk原身为两点十分动漫内部交流会,定期邀请行业大咖,与两点十分伙伴分享独家制作经验和行业最新动态。2023年,210Talk将目光投向中国动画未来力量,联动多位顶尖动画大师走进高校,做好学生们的动画职场第一站。
本期分享嘉宾——
杭州龙宫文化创始人,动画导演虞嘉尧。
过去6年,这个名字依次出现在了坦佩雷电影节、西湖IP创投大赛、中国青年动漫创新创业大赛、亚洲电视大奖、中国国际动漫节、斋浦尔国际电影节等海内外赛事当中,屡屡斩获大奖
虞嘉尧选了一条在动画行业里不那么显眼的路:做儿童动画。
“国内很多平台,希望你的作品定位精准。2-3岁,4-6岁,不同的年龄段有不同的赛道。但我们更类似皮克斯和迪士尼的思路,想做能打动所有年龄段的内容。所以,与其说是儿童类动画,不如说是童趣类动画。这是我对自己风格的想法。”
以下为虞嘉尧分享会内容整理。
大家好,我是虞嘉尧,来自杭州龙宫文化(两点十分动漫投资公司)。
它的原名其实叫“小鱼动画工作室”,可惜注册太晚,名字被占掉了。于是我们从工作室的作品《龙宫借宝》里,借来了一个名字。
210Talk先前问我,组建团队的方法论是什么?我仔细回忆了下,发现似乎没有很具体的答案。我们只是一直想做点什么,又常常遇见好玩的事情,就不断地有新同事被吸纳进来。
不知不觉10年过去,我们也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一支动画老团队。很幸运,龙宫文化的部分原创IP项目得到了认可与支持。今天就跟大家分享一些创作经验,或者说妙招。
01. 故事是生活的比喻
2013年,我们策划了一个项目,叫做《小普林变变变》。小普林会坐着浴缸飞行器,到处帮助遇到困难的小动物们。
这个故事的出发点其实在我自己。我从小喜欢动物,也喜欢看《Discovery》,梦想就是环游世界,去看看电视里那些生活在不同环境中的动物,还想跟它们交朋友。
我并不太想要拥有什么宠物,家里只养过猫和狗。出于朋友的角度考虑,我更希望动物能待在自己舒服的家园里。动物园我也很少去逛,感觉很残忍。
但你要是想看动物了,除了动物园又能去哪里呢?特别矛盾。
所以我在动画里,就给小普林设计了一个飞行器,让他飞到小动物们身边,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套装。交流的第一步就是成为同类嘛。
是的,小普林就是我,我甚至很偏执地画了同款三七分发型。先用动画给自己圆梦。
过了几年,我碰到一个很神奇的小男孩。他不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在活动室里按照给出的题目画画。他只画恐龙,因为他只喜欢恐龙,“如果恐龙也能上学,学习人类的知识,可能就不会灭绝了”。
这件事情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回去之后我就开始画。我想如果我真的给恐龙建一所学校,是不是很酷?
它们会在学校里拍集体照。有食堂,分食肉恐龙食堂和食草恐龙食堂,还得防止它们打架。恐龙也得上体育课,不同体型的恐龙做不同类型的运动。数学课、英语课、最好再学点传统文化。
我边做边跟团队交流,分析哪里适合做什么教室,像恐龙版的《哈利波特》。
后来大家一起搭起来了一所牛奶盒子版的恐龙学校。很夸张,我们为此狂喝牛奶。再后来,动画《恐龙学校》诞生了。
原来在孩子的眼里,恐龙是可以有教学楼上学的。而我们真的把一个小男孩的念头,做成了动画。
《恐龙学校》拿奖之后,很多人评价这个案子很卖座,3-6岁的定位很精确。其实它不是这么策划出来的。我们不过是认真在听小孩的想法,然后去实现他们的梦。
《小树洞吼吼》是我们近期在做的项目,一个脑袋空空,没有烦恼的树洞精灵。每当你经过它的大树前,它就会从树洞里冒出来跟你愉快的玩耍。
这个系列故事的创作来源于身边人,我的朋友们、同事们。人人有本难念的经,我把他们设计成了不同的动物形象,来和这个快乐的小树洞相遇。
比如自尊心很强的狼。没有受伤的时候,它是狼群的领袖,可一旦受伤,它就想要躲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
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鸟。明明已经占据了小树洞的空脑袋,它还会不停地问:我是不是你唯一的朋友?我是不是唯一能住进你脑子里的人?
一只讨好型的猴子。好不容易从马戏团退休了,却仍然无法自由,总想知道小树洞喜欢怎样的猴子邻居,在治愈的森林里精神内耗。
童趣类的内容,除了让大家有勇气,有团结的意识之外,是不是也可以带来些心灵的慰藉?有位同事跟我聊天,说自己曾经历过一段情绪特别down的时间。事后回想,如果家人当时能够对他少些刻薄,多些关心,也许他能更好地渡过去。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好像就是会渐渐关注起这类话题,我希望能够用动画带给大家一点安慰。
这就是我们团队的创作日常,一句话概括地说,就叫“故事是生活的比喻”。创意很多时候是一种输入,输入你对生活的体验、向往和疑问。然后在不同的人生阶段,输出不同的收获跟灵感。
现在的同学们会习惯于从各种平台看大量的资料,但那是碎片化的记忆和感知。你要很自信地相信自己真正经历的生活。你的生活体验,是所有素材里最具原创力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
02. 商业和风格不是敌人
大学期间,我选修了一门玩具设计课程,里面讲到关于产品开发和商业化的知识,对我后来创作动画,以及开发IP形象都有很大的帮助。
还是拿几个项目举例。在《龙宫借宝》里,我们要设计一个Q版的小猴子。起初的版本很常规,放到市场里看没什么辨识度。然后我做了一个屁屁型的猴子,又有点太超前。
直到某天,我灵光一闪:世界上好像还没有一个方脑袋的卡通猴子。
设计嘛,要有来源。那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种方脑袋的真猴子呢?
还真给我们找到了,叫黑帽悬猴,跟设计图意外的相似。
有了这只小方猴,我又想,和它对戏的伙伴小龙是不是也能变方呢?
紧接着是海鲜梯队,皮皮虾方了,螃蟹也方了,每个角色都方了......最后连场景都变得方方正正,整套设计都方了。
同事问我,你确定要这么极端吗?我说确定,我们做设计一定要具有统一性。我希望让观众只见到一个角色,就能想象出所有角色的Q度和轮廓。
《恐龙学校》里的角色设计,也遵循着统一性的思路。你看这些恐龙千奇百怪,但它们都是细胳膊细腿,背上布满犄角,长得很严谨。为什么呢?因为我发现在孩子的眼中,只要有犄角和爪子的,就是恐龙。
所以我跟团队里的美术说,抓住这两处共同特征,其他无论什么造型,都会是恐龙。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我们没有局限在一个霸王龙的形象里,生出了这些非常放飞的设计:
有的嘴巴比电锯还长,但是长了犄角,那就是恐龙。有的体格从枕头演变而来,但是长了犄角,那就是恐龙。有的甚至顶着大象鼻子,苍蝇翅膀,但是长了犄角,那也是恐龙。
至于地包天的造型,那是我们团队的一种倔强的坚持。
这里做一个小总结。我们在艺术创作启动之后,会有很多基于市场,或者说基于观众的思考。无论是保持统一性的方脑袋设计,还是观察孩子们眼里的恐龙,目的都是能和观众更好地建立情感连接。
我们团队做设计有几个关键环节。
首先是创作之后需要冷却期,帮助我们从鸡血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客观审视作品存在的问题。《恐龙学校》做到现在快两三年的时间,就是这样不断的沸腾-冷却-再修改。没有一蹴而就的好设计,原创项目在时间上的投入是非常重要的。
第二个关键是根据调研反复微调。
比如我们正在做的一个动画电影项目,故事结尾需要一个很有趣的“神”,来实现小朋友们许下的愿望。那小朋友的神长什么样子呢?你就要去往他们身边做调研,收集他们的想法。
如果没有这一步,按我成年人的思维,设计出来的形象可能就是《复仇者联盟》里的雷神那样。但孩子们的神,最重要的特征是什么呢?可能你能猜到,但通常我们都容易忽略。
是头上有犄角,身后有翅膀。
第一版草图,我画了一个黄色小火苗,长着蓝色的翅膀。
但我们把它放了一会儿,发现目前的设计太绘本了,有点脱离大众市场。
然后我们修改修改,它变成一只可爱小黄龙,同时保留了孩子们的珍贵创意。
这就是我们全部的创作过程,从创意的原点出发,调研,分析市场,反复调整,最后得出最佳创作。
小树洞吼吼的形象设计,也是一步步微调的结果。从最初的大鼻子,慢慢变成现在很可爱的小树洞。就像原研哉在《设计中的设计》一书中讲到的,每年调整一点点,每次都有新感觉。
微调的背后,就是第三个创作关键,团队里需要一个强势的灵魂人物。他要能毅然决然地坚持设计思路,统一所有设计师的产出,把握作品的最终走向。
我自己的创作心得是,大家讨论出来有共识的想法,往往会显平庸。有时候你个人最初的那个idea,就是最好的想法。你要听意见,也要有自己的意见。
我们团队的笨方法就是开会。反复开会,反复沟通,让别人知道你脑海中觉得好的,到底好在哪里,细节在哪里。原创为什么花时间,因为有大量的沟通成本在。
这还导致了一个偏门的结果:我有时候会成为团队共同的敌人,所以他们的感情变好了,队伍更团结了。
03. 动画是对世界的拟人
我一直希望能够通过作品,让无论小朋友还是大朋友,都觉得动画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甚至看完了以后,就在生活中开始TA的创作。
比如你看到一双大鞋子,一双小鞋子,就会想到亲情的故事。如果是一双红鞋子,一双蓝鞋子,可能是爱情的故事。
我很爱拟人化身边的世界。
我在云南看大山,山脚下有村庄坐落,像大人怀抱着孩子。我带小狗回到一片久违的草坪,起初它会很拘谨,要是我丢块石头过去,像小时候那样,它就会立刻活泼起来。我感谢这块石头,这是个帮助找回记忆的厉害的石头。下雪天,我亲手堆起一个雪人,它融化时我像失去了一位朋友......
我经常被这些情绪触动到,我也希望观众们可以通过我的动画,慢慢拥有这种共情的能力。
国内很多平台,希望你的作品定位精准。2-3岁,4-6岁,不同的年龄段有不同的赛道。但我们更类似皮克斯和迪士尼的思路,想做能打动所有年龄段的内容。
所以,与其说是儿童类动画,不如说是童趣类动画。这是我对自己风格的想法。
04. 让童趣治愈世界
考大学时,我想去中国美院学雕塑,可惜没考上。家里人觉得动画是个朝阳产业(很神奇吧~),我就这样进了动画学院。
但我对二次元不感兴趣啊。日漫里总是有很强的意志,你要战斗,要热血,我不喜欢。
直到大二那年,老师给我们放宫崎骏,放皮克斯,我才发现,哦!原来动画可以让人正大光明的抱有童心。那这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包括组建龙宫文化,我只是特别希望自己想做的故事,有机会展示出来。
你能运用视听、画面、音乐等等元素,构建出一个专属于你的小空间。也许只有5秒、10秒,但它是你对外表达的一种美好的渠道。所以我觉得,动画专业真是一个非常好的专业,它让大家拥有造梦的能力。
但是疫情那几年,我又觉得艺术在治病救人面前特别无力。
我开始思考一些关于人类、世界的问题,比如动物盗猎,比如食品安全。除了用法律来约束以外,如果在猎人队伍里能有个谁跳出来,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那他们也许真的会住手。
我的意思是,如果每个人都能打心眼里去怀有一种向善的情感,许多问题都会被化解。
某一刻我意识到,社会缺少大量治愈系的内容。我突然就有了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我怀有的童趣和共情力,应该要作为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继续下去。
童趣这个词并不幼稚,它集合了人类最本能的、最基础的一些情绪,只是很多大人走着走着好像就失去了一点。
我们作为动画人,如果可以创作出更多童趣的内容,是不是也能让人类变得更好?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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