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音乐梦,谁在乎?
1
我人生第一次听陶喆的歌,还是在一个自录视频里。
唱歌的也不是陶喆,是我表哥。
零几年,表哥参加了一场网上投票决定名次的歌唱比赛,我姨父是厂子里的老工人,就挨家挨户敲同事的门,看看谁家能用电脑投个票。
我家电脑买的早,自然是重点关注的对象,指望着我好好宣传宣传。
全家落座,打开视频,社死就开始了。
那时还没有成熟的选秀赛事,整个比赛极其原始,以至于充满了一股预算不足的村口宴会的气质。
就在这个氛围下,一个黑瘦高个儿男孩踩着满地彩纸,昂着头,用变声器的嗓音,唱了一首《小镇姑娘》。
麦很炸,声音电音化,最后导致表哥的戏剧效果,王炸。
他没拿话筒的一只手拿着沙锤,摇了几下试图跟观众互动,这一摇,让场面更尴尬了。
我想不明白,表哥到底图什么,要上台丢人显眼,他怎么敢的。
也是那一场,我又相继认识了各种绝活人士,他们初登舞台又五音不全,一场演出下来,证明小虎队、郭富城、邓丽君既可以是原唱,也可以是原告。
我喝着姨父从现场顺来的赞助的百事可乐,我下定决心,以后绝不能让我的人生出现这种场面。
这种有音乐梦的人,真的太蠢了。
2
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运,我成长于华语音乐的黄金时代。
回头看那个时代,仿佛每天都能看到巅峰的周杰伦林俊杰王力宏在百事赞助的榜单上神仙打架,杰作都不是以单曲的形式宣发,而是一张张神仙专辑在捉对厮杀,永远有人拿作品为据吵架。
总是名作力压名作,金曲击败金曲,新王战胜旧王。
那时候青春期的我,买了一盘不知道摊主哪里弄来的大概率是盗版的磁带,后来才知道是后弦的。
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这人是谁,因为包装上写的是周杰伦新作,我听着怪怪的,像又不像。
虽然只是一盘没包装也录不全的盗版磁带,里面只录了六首完整的歌,和前后各半首歌,就是这几首残破的歌,我听了日日,夜夜,组成了我睡前的所有精神世界。
我不懂什么是音乐梦。
但年少无知时对江南的所有烟雨幻想,都在一首《西厢》加一首《昆明湖》里。
虽然后来,我知道了昆明湖他喵的不算烟雨江南,但不重要。
我的青春,都在这一盘磁带里。
每当我躲在被窝里,用铅笔将磁带一点点转回原位的时,我就会想起表哥,为了能上台丢人,他一定比我转了更多更多圈。
我也不再笑话表哥。
我甚至开始羡慕他。
虽然丢人,但是他燃烧过。
3
顺理成章的是,我来梦想中的江南上了大学。
我终于到了梦想中的南方。
然后在第一个冬天,被冻成了狗。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冬天是济南的温度更低,但杭州这破地方怎么能冷出一个魔法攻击。
后来遇到一个广东同学,他说杭州真冷,不愧是北方。
那几年,正好是校园歌手大赛层出不穷的几年,打开人人网(校内),总能看到无数素人一歌成名的现场,看到他们一展歌喉的样子,我的心头也被音乐梦挠的痒。
我们都是华语乐坛黄金时代诞生的歌迷,现在终于迎来了自己的青春期,要把对偶像的爱,唱的响亮,或者成为偶像。
而百事最强音这类音乐赛事,就是在那时诞生了。
这是校园里,年轻人最唾手可得登台演唱的舞台,也是低成本圆梦的机会,似乎是为了证明低门槛,它的音乐大使都选择了同样是素人成名,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吴莫愁。
满校园,各个角落,都能看到她星光熠熠的样子,她就是成功的我表哥。
俩人一样唱的花里胡哨,一样妆容魔幻,一样舞台动作拉满。
当她说,自己小时候光着头,坐着父亲的大篷车四处漫游四处歌的时刻,我都会想起我的表哥举起沙锤,和姨父挨个敲门的时刻。
我表哥,也是没成名的吴莫愁。
在那个时代以前,太多像我表哥这样的年轻人,有音乐梦,或是没天赋,或是没遇到黄金时代,或是没有遇到一次海选的机会,就被时光埋没住了所有天赋。
音乐梦这三个字,成了年轻时在被窝里听歌时的你亲手束上的枷锁,能打开枷锁,了却枷锁的人,只有你自己。
持志如心痛。
不完成自己的梦想,就会反复被梦想刺痛,直至梦想实现,或是心中长了茧。
我有志在身,怎可在沉默中老去。
好笑的是,那时我青春年少,其貌不扬,身体肥胖,穿着当时最流行的韩式小西装,扣子都系不上,脑袋挑染了一个粉色,走到了舞台之上。
舍友们看着滑稽的我,觉得好像QQ秀成精了,就差一对大翅膀。
我笑了,这一首《西厢》,我要唱到你们头皮痒。
时间太久,我已经记不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从上台的那一刻,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只有打过来遮天蔽日的白光。
所有观众的呼喊声,都源于灯光以外漆黑的人海,灰尘与蚊虫在光芒中飘荡,目光和灯光一样,带着实际的热量,撞到你喉头发痒。
前奏响起了的一刻,它要撕碎你,它要笑话你,所有怕被人耻笑的恐惧,都在嘲弄你。
但我的血在烧,我的脸在笑,我笑我终于做了我小时候认为最蠢的事,我笑我无挂碍故,所以无有恐惧。
白光的尽头,是拿着年少时的自己。
顿地忽开金绳,那里扯断玉锁。
是我,最社死的是我。
五音不全的是我,跑调走音的是我,被鼓掌鼓励的,是我。
我笑当年的表哥,如今手足无措的,还是我。
但最放肆,最开心,最得乐的人,也是我。
人生三万六千天,有的是时间让你经历功名利禄的雕琢,柴米油盐的打磨,现实生活有的是办法让你沉默,做个循规蹈矩中老老实实的我。
但在这一刻,是慷慨而歌的我。
再回头,人生千百事,无限蹉跎,回顾起青春无知时,我有过在千百人面前做自我的时刻,所有的光芒就足够把阴霾淹没,人生也值了。
青春宝贵在哪儿呢?
就在这一刻了。
4
在我的青春里,百事最强音办了一场又一场比赛。
音乐有周期,音乐人的成长更有周期,百事最强音办了十年,校园里无数年轻人就在这十年里留下了社死的时刻。
他们有的被同学笑,有的被女友笑,或许结婚时,还有被放出来笑。
他们之中有天赋者则继续走了下去,带着原创音乐,真正成了音乐人;
成败与否,都不重要了,在走上舞台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圆满了。
这个赛事的舞台也许不像电视里播放的那些明星演唱会那样豪华。
但它胜在持续,持续为年轻人提供一个稳定的圆梦窗口,十年。
百事最强音,百事在这个口口相传,年年举办的赛事中,锚定了年轻人和他朋友们最宝贵的青春。
最强音的,是年轻的你自己。
我从那一天以后,就再也没做过音乐梦。
毕业后,我活得最现实,唱歌仅限陪领导同事去KTV唱两首,后来卷了又卷,升职又升职,开垮了几家店,做了自媒体,成了个体户,就更没时间唱歌了。
我没有了梦,也活得仓皇。
但每当心气萎靡时,都能想起慷慨而歌的自己。
前几天兴致起来,看了看21年百事最强音总决赛,唱《私奔》紧张到走了一个音的林浩,满眼全是当年的样子。
看到今年百事最强音的海选已经启动,社死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是的,永远有人年轻,永远要有人圆梦,那百事就永远陪着年轻人们,度过了自己的黄金时代。
圆梦,从来不蠢。
每个鼓起勇气去表白,去探险,去圆梦的年轻人,他勇敢迈出步的那一刻,就是他人生的英雄时刻。
我有鲲鹏志,展翅行千里。
声名如粪土,留与懦者讥。
5
前段时间我回门,带着老婆见到了表哥。
表哥最终也没有成为歌手,而是成了富态的车间主任,一顿能喝一斤半,腰上的七匹狼给撑成了哈士奇。
但那天,我们坐着KTV里,表哥一开嗓,就震惊了我和我老婆,老婆没想到,明明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却能唱出陶喆的神韵。
我没想到的是,比起当年,表哥到底练了多少次。
那一天,我们唱了很多歌,就连他上小学的孩子,也蹦蹦跳跳地给我们唱了一首孤勇者。
我们调侃孩子,将来也送他去比赛啊。
他眼神柔和的看向孩子,说好。
他又问我,你呢,孩子长大了也比么。
我笑了,当然,唱,唱下去。
就替我,把我们的青春延续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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