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承东是懂「成功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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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2023-05-08

“和新势力、特斯拉相比,我们遥遥领先。”“友商都在抄华为,但只能抄到表面,抄不到精髓。”“问界M9将重新定义1000万以下最好的智能SUV。” 

......

 

2023年4月,华为发布会上,余承东的发言一如既往的张扬。可就在前不久,他被任正非公开“打脸”,后者签发了一份《关于华为不造车的决议》的内部文件,再次重申“五年内不造车”。

 

余承东为何仍旧敢口出狂言?去了现场的同事跟我说,其实,余承东本人有种憨憨的气质,感觉比较真诚,真诚的吹牛。

 

吹牛,是余承东身上撕不掉的标签。他经常说一些看起来不切实际的目标,人送绰号“余大嘴”。面对这个称呼,余承东只是戏谑地说:“我确实没有吹牛,顶多就是不谦虚。”

 

可怕的是,回看过去,当初余承东吹过的牛,竟真的被他刻成了个人的辉煌战史。



要当最牛专家

 

出生在安徽农村的余承东,从小就有个深埋的梦想,成为“最牛的专家”。

 

80年代的中国,农民普遍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生活没有任何变数可言。而想要改变命运,实现梦想的唯一路径就是读书,值得庆幸的是余承东的脑瓜还算灵光,成绩一向名列前茅。

 

但现实很直白,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父亲要求:“农忙要回地里干活,只有农闲才能去上学。”就这样,同学在教室里埋头苦读,余承东在田间挥汗如雨。

 

即便如此,1987年的高考,他还是咬着牙把机会刨出来了,以县状元的成绩进了西工大自动控制系,毕业两年又自考研究生,踏入了清华大门。

 

1993年,在校友介绍下,手握几份offer的余承东,入职了深圳华为。导师曾说余承东这种性子太倔,像个“愣头青”,不适合混企业,最好做个教书先生。但余承东不愿放弃自己的专家梦,还是选择加入华为,当一名技术员,工资800块。

 

作为技术团队的一员,余承东深度参与了交换机C&C08的研发,还变身推销员,带着产品从义乌到海口,从沈阳到鞍山、本溪……那几年,余承东去过条件最简陋的机房,手把手的教字母都还没认全的客户读“C&C08”。

 

1998年,交换机业务形势大好,但余承东预感3G才是未来,主动提出要做无线业务。

 

在任正非的支持下,余承东拉起队伍,创建了无线通讯事业部,投了60多亿,产品倒是做出来了,但牌照迟迟未发。当时,国内正流行BB机,运营商根本没有动力去发展3G网络。公司亏损严重,只能靠借钱发工资,一时间无路可走。

 

任正非见到无线事业部的负责人就问:“你们什么时候给我把60亿拿回来?”这搞得产品总监余承东压力巨大,只能和徐直军一起,被迫转向海外市场。

         

可初来乍到如何跟人抢地盘?欧洲市场如同铜墙铁壁,华为撞得满头是包。

 

转机发生在2004年。荷兰有一家濒临破产的运营商叫Telfort,希望能开发一个设备,参与当地政府3G竞标。但当时巨头爱立信、诺基亚嫌弃规模小,不愿意搭理他。

 

走投无路之迹,余承东找到Telfort说:“你给我八个月,我一定开发出来”。虽然手里啥都没有,但打肿脸充胖子,必须得上了。到了截止日,华为真拿出“分布式基站”,跟荷兰签了2500万的订单。华为就此打开了欧洲市场的大门,逐步开疆辟土,成为欧洲通信界的老二,仅次于爱立信。

         

         

任正非很开心,但余承东很难受。因为在余承东的人生信条中,干什么都得当第一,没有人会记住第二。小时候就连打架,余承东也要打赢,周围小伙伴都说他有股不要命的狠劲儿,打得满脸是血,也不怕。

 

但华为想当无线业界的第一,只能在4代基站上开新局,以此实现弯道超车。不仅产品升级技术风险大,也不一定卖的出去,失败了几年都难翻身,团队没人愿意冒险。想到这里,他那股狠劲儿上来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TMD,必须做,不做永远超不过爱立信!“

         

时任欧洲片区总裁的余承东,压上了华为的未来与自己的前途。2007年,华为成功开发出第四代基站,可以共享2G、3G、4G通信。这次技术的突破,一举奠定了华为无线的优势地位。2013年,华为越过爱立信,成为通信设备供应商领域无可争议的第一。

 


要做手机第一

 

然而,无线业务最风光的时候,余承东却差点被手下员工逼走。

 

时间线拉回2011年,余承东跟爱立信打的热火朝天,电脑上收到了一份来自人事部门的邮件,上面写着:回深圳,接管华为手机业务。

 

余承东蒙了。距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一纸调令,让这一步变成了难以跨越的沟壑。

 

凭什么?余承东不服气,闯进办公室跟任正非拍桌子,任老板盯着他说,我要你把华为手机业务干成世界第一。

         

可当时的华为手机,正是块烫手山芋。高投入、低产出,换了三任总裁,都未能扭转颓势。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终端业务,让他余承东来接?还要干成第一?第一?

         

余承东上头了。他一上台就砍掉了正在做的3000万部贴牌机,喊着要做华为自己的智能手机。这个做法震惊了所有人。大家都觉得余承东疯了。原本他一个搞技术的空降到手机部,就被老员工抵触,这下更觉得上头是在瞎指挥。连运营商们也开始讨厌余承东,你上来就砍掉我们的生意,还怎么一起赚钱?

         

事实上,华为一开始根本不想做手机。当初,有高管连续写了四年的手机立项报告,每次交上去就被打回来了。后来任正非甚至放出狠话,谁敢提华为做手机,谁下岗。

         

按商业模式来说,企业一般to B和to C的生意中,只能做好一样,因为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需求太不一样了。过去华为主要在做B端业务,全球客户就几百家,一张订单都是亿元起步,搞定负责人,单子就基本成了。若想做C端,就要面对亿级的个人消费者,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所以,华为先是错失了小灵通的风口,后来又被中兴打了个措手不及。2002年底,任正非痛定思痛,成立了终端公司,专门做手机。但直到2010年,华为还是只给运营商做贴牌定制机,净利率五个点。说到底是维持业务体量,根本就没有竞争力。

 

现在,连老客户的生意都不做了。2012年3月余承东在微博上高调喊话:“最近被那些盲从的跟风者搞火了,我在此不谦虚地说一次,我们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将推出一款比iPhone5要强大很多的旗舰手机。”网友冷嘲热讽,员工冷眼旁观,“余大嘴”的称号便不胫而走,任正非见了都说这是“华为最会吹牛的人”。

 

在余承东的主导下,华为推出了智能手机P1和D1,不料这两款手机都卖不动。内部人说:“他做的那个Ascend品牌,连店员都不知道该怎么念。”任正非对D1手机印象特别差,使用样机的过程中频繁死机,最后勃然大怒,当众把它摔在了余承东面前。

 

这几部新手机推出失败,让余承东威信扫地,有些下属更不愿意听他的话,甚至想联合起来把余承东赶走,在内部发起了一场“倒余运动”。看着那几张对自己咬牙切齿的面孔,余承东说:“这事没法干了,要么我走,要么他们走。”官司最后闹到了任正非那里,老板一听就火了:“我告诉你们,余承东是我派过去的,余承东就代表了我,你们不支持余承东的工作就是不支持我。”

 

此话一出,余承东相当于拿到了尚方宝剑。调走了不配合的人,招揽了一批自己用着顺手的人后,主动立下了军令状:“华为手机三年之内要成为世界领先手机的终端厂商,销售目标一年翻三倍,如果实现不了,我自动下课!

         

背水一战,只能玩命。余承东事无巨细的偏执作风,更加显露无疑。他对自己和他人都有近乎苛刻的要求,不会妥协,也不会退让。在华为内部,员工背地里喊他“余疯子”。会议室里经常传来他对手下的咆哮:“你们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不能把用户体验搞得这么复杂!”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华为终端的内部机制和流程都按照B端思维来走,所以当下属对消费者的理解有所欠缺时,余承东的暴躁往往会喷薄而出。

         

 “我肯定是一个有缺点的人,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性格东冲西撞,所以一不小心可能就树敌了。”2012年,在一次采访中,余承东嗓音嘶哑,除了吃饭睡觉,他其他时间基本都给了工作。手下人也因此过得苦不堪言,经常在晚上九、十点以后接到领导的电话,从余承东在公司发动车子开始,一直到车子停在家里的车库,电话才会挂掉。到最后,他们连“余疯子”车子发动机的声音都能辨认出来。

         

经过无数个疯狂的夜晚,好消息终于来了。2013年6月,华为在伦敦发布了P6。这是一款中高端手机,却使用了大量前沿工艺,一经推出就成为市场爆品,全球销量一举超过400万台。此战过后,华为正式打出了高端化的招牌,在C端市场攻城略地。

 

2020年,华为手机以21.4%的市场占有率,超越三星,成功登顶行业珠峰。余承东真的让“过去吹的牛,基本上都实现了。”

 

然而,辉煌的另一面,是美国架在脖子上的冷剑。

 

美国不允许把最新的芯片卖给华为,导致华为手机的商用还停留在4G阶段,第二年业务营收就大幅下滑,时至今日,犹陷困境。

 

         

 

要做汽车第一

 

余承东还没来得及品尝胜利的喜悦,就再一次被推入冰窖。

         

这几年,是他压力最大的一段时间,甚至有的时候很晚还会在外面走路,一直走到天亮,抹了把脸直接去公司上班。

 

在美国制裁,公司的存亡危机中,余承东重新陷入思考:作为带轮子的终端,汽车行业风起云涌,华为能不能借此再搏出一个未来?

 

事实上,华为早在2013年就已经开始布局汽车业务,成立“车联网业务部”。随后数年间,华为从单一的车联网模块,一路升级到了整车智能化解决方案,参与程度越来越深。市场上关于“华为是否造车”的议论从未停歇,但不变的是,华为几乎每年都要对外否认。

 

在2020年10月,任正非为表明态度,还签署了一份华为不造车的文件,上面写着:“以后谁再建言造车,干扰公司,可调离岗位,另外寻找岗位。”

                 

但面对未来这么大一块蛋糕,任正非不可能不动心,他也给出了空间——虽然华为自己不造车,但可以“帮车企造好车”。文件发布的同时,余承东也被任命为智能末端取智能汽车部件 IRB主任,接替徐直军。七个月之后,余承东升职为车BU CEO。

 

作为老板骂的最多,也是老板最信任的心腹,余承东自然能领会到其中的含义。只是,从0到1下场造车,华为如何找到一个更轻、投入更少的形式,才能挤上濒临满员的新权势牌桌?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优势!现在新能源汽车正从机械化走向电动化、智能化,这正好撞到了华为的强项。芯片、功率半导体、自动驾驶、大数据算法、毫米波雷达,这些领域华为都有深厚的技术底蕴,而他也有这个闯进C端的实力!

 

2021年余承东刚接任车BU CEO,就快速带着十几人的队伍飞往重庆,拉着名不见经传的汽车品牌赛力斯,合作造出了带有华为基因的第一款电动车“赛力斯SF5”,开创了手机店卖汽车的先河。但这款车当年销量并不高,只卖了8000多辆。

 

余承东的狠劲儿上来了,合作方也被逼得没日没夜的干活。一年就推出了三款新能车,即问界M5、问界M7、问界M5纯电版。与前一年的惨淡不同,AITO问界系列上市就畅销,2022年累积销量超7.5万辆,成为了成长速度最快的新能源汽车品牌。

 

2023年3月8日,余疯子准备进一步试探华为的底线。他偷偷摸摸的改Logo,将大家熟悉的“AITO问界”改成了“HUWEI问界”,要把“华为造车”变成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

 

向来包容他的任正非,却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3月31日,任正非再次签署了一份《关于华为不造车的决议》,严声道:五年不准造车!当晚,在董事会只得到一票的余承东,被迫亲手解决了自己养大的儿子,“以后宣传时都不能提及华为汽车”。

           

但心有不甘的他,在内部社区连发两条帖子:“这个时代变了,这只会让我们更加艰难!若干年后,大家都会看明白的!留给时间去检验吧。”“对一个行业,只有深入的洞察,深刻理解,才能把握住正确的方向!标记一下,若干年后,再来看吧!”

 

第二天,在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论坛上,余大嘴狡辩道:“我们有些领导有不同的意见,所以就出了个文件,把HUWEI取消掉。其实本质没改变,是想做华为问界的生态品牌。华为一直坚持不造车,是帮助车企来造好车。”

 

事实上,华为内部对于汽车业务,一直泾渭分明的划分出两个派系。一派,是以余承东为首的造车派,主打“智选模式”,不止供应汽车增量零部件,还会参与车辆设计开发与终端销售。另一派是以徐直军为代表的不造车派,主打“Hawei inside模式”,认为华为要继续做To B的生意,扮演好供应商的身份,只提供零部件以及通用智能化解决方案。

 

技术道路和商业形式都跑不通的Hi形式,目前只剩下长安阿维塔一家合作厂商,回报更遥遥无期。而余承东造车风风火火,而且每卖出一辆问界M7能拿一半的利润,大幅缓解了华为的焦虑。孰优孰劣,已经很明显了。

 

为什么对造车,华为始终不愿意放手一搏?

 

任正非有自己的战略考虑:

 

首先,造车很烧钱。几百亿也才刚摸到造车门槛,前期的投入一定是亏损的,还不保证成功。2022年华为净利润下降了68.7%,经营活动现金流更是下降了70%,运营方面存在一定压力的。


华为目前仍处在美国制裁当中,还是被迫卖掉了荣耀手机,通信业务再有影响,损失将不可估计。

     

其次,合作商很警惕。对于车企而言,自研操作系统已经成为其布局智能汽车,确保自己与用户之间粘性以及维护车企数据主权的最关键一环。


若与华为合作,使用了鸿蒙车载OS,那是否是在“出卖灵魂”换取利益?不少车企都还对此尚存疑虑,担心自己会沦为代工厂。


除了当初濒临倒闭的赛力斯,极少车企愿意将半条命交出来。若华为真的宣布亲自造车,或许所有合作伙伴,都会变成竞争对手,这是要与全行业为敌。

         

再次,行业格局复杂。新能车已进入下半场,竞争越发激烈。比亚迪、特斯拉、蔚小理、传统车企,都在一旁虎视眈眈,新入局者风险只会越来越高。以华为深度参与的“问界”来说,其高速成长也在今年按下了暂停键。


1月份问界交付新车4475辆,环比下滑达56%;到了2月份,赛力斯单月销量仅有3505台,环比再度下滑21.8%;3月AITO问界系列3月销量3679辆,依然没有达到预期,堪称是断崖式下跌。


若没有坚定的决心,任正非是不可能把华为的未来搭在汽车上。

         

最后,周期性极强。回顾过去的美国传统汽车三巨头,几乎每一家都面临过生死危机,都破产重整过。汽车作为大件消费品,消费频次可不比消费电子,在经济上行阶段虽能过得滋润,一旦经济陷入衰退,船大难掉头,不是说撤就能撤的,说不定要栽在里面。

 

这些余承东当然也知道,但他有自己的抱负与苦衷:

 

一方面,“华为做的不是像博世和大陆提供的那种刹车、转向等自动的标准化部件。华为提供的是算法、云这样的软件类产品,这种智能化增量的东西,很难像标准化的部件一样大规模地去出售,因为这类产品需要与车厂深入合作,不断做OTA版本升级。”

 

另一方面,面对有限的合作伙伴,华为很难像传统供应商一样大量出货,甚至下游车企的实力有限,还要帮车企“卖车”。但问题是,车BU的智选模式已经深度介入,一年就要花十几亿美元,去年营收仅21亿元。不造车,只靠B端这点订单,无法实现商业闭环,甚至要帮车企卖100万台车,才有可能在2025年实现盈利。

 

再说了,他余承东要做就要做第一,做不了第一,过不了心理关。所以决议发出后的第17天,在华为的发布会上,在市场都流传他要空降小米的时候,余承东出现了,依旧喊出了那句:“和新势力、特斯拉相比,我们遥遥领先!



后记

 

有人曾问过余承东:“非要第一吗?做第二不行吗?”

 

其实,对余承东来说,“第一”早已不止是一句口号。2014年,刚在手机业务取得成果的余承东回母校演讲:

 

“有句话,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往往是得其下,我们追求最卓越,这是一种非常好的精神,如果没有这样一种精神,我们“求其中”的话,往往不可能做到最卓越,往往只能得其下;“求其上”的人不断追求卓越,有可能短期内做不到最好最棒,但通过持之以恒的努力,迟早会做到最好。”

 

按照华为惯例,工龄8年以上,达到一定职位,45岁即可退休,而余承东曾给自己规划要工作到60岁。

 

今年是2023年,离退休还有六年的余承东,还能做到“汽车第一”吗?

 

【参考资料】

华为崛起

华为启示录

大头侃人:任正非

余承东憋屈造车

余承东:华为“猛将”

华为干不了的,亿咖通想试试

我校校友、华为公司终端公司董事长余承东来校宣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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